爱再重来 作者:竹醉月见
着手将那份文件夹递给他。
辛然见丛杉没有动,急躁的塞进他的手里,「拿着啊,小杉。」
丛杉看见辛然又开始咳了起来,没有再多挣扎,赶忙接了过来。
「小杉,你说过吧,你的亲生母亲是和自己的父亲私奔出来的,我叫乌恒矾查了下,你的亲生母亲,其实是邝丰肃的第二个女儿,所以,你是有家人的。」
辛然忍住那已经濒临窒息的紧涩感,拼尽力气说道,「你应该听过邝丰肃的名字,那是本城里最大的家族企业邝氏企业的开创者,这份文件里,咳……咳……有你的dna检验报告单,还有你母亲的各种详细资料,足以证明你是邝丰肃的孙子。
「我并不是说要你去什么认祖归宗,因为最近有消息指出邝丰肃他老了,咳咳……很想在去世前再见一见他的女儿,但是如果你现在去的话,我知道你要忍受很多歧视,豪门里的事情,并没有我们……咳……咳……想像的那么简单,你要面临很多的困难和问题。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去见一见他,因为在法律上,你是可以分到一部分不错的遗产的,而且我也……咳咳咳……咳咳……咳……我也拜托了乌恒矾他能够保证你的安全……只要你带他去见康淮……咳咳……加上我也有能力给你一部分……
「咳咳……这样你……咳咳……就能够……咳咳……」
「够了……」
丛杉终于打断了他那断断续续的话语,「不要再说了……」
辛然却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他只是死死抓着少年的手,已经瘦得只剩骨节的手指深深嵌入他的衣袖,语重心长的,仿佛是要将话全部一古脑的说完,生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一般。
「小杉,你耐心点听我说完,咳……咳咳……你要明白,你还年轻,你的路还很漫长,我知道你可能不屑那份遗产,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钱财,你是什么也……咳咳……什么也办不到的……咳咳咳……
「你不是还想继续练琴吗,买琴、保养琴、调音、买乐谱、请老师、考学校,这些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你不能一辈子都在酒吧里面打工,咳……咳咳咳……你是有天分的孩子,不要埋没了你的才华,咳咳……你明白吗?」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丛杉抖着一双手扶着他躺回床上,「大叔我求求你……别再说了……你需要休息……别说了……」
辛然的脸色刹那间呈现出一片难看的死灰,他又开始想动动嘴唇,「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
仿佛连那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般的干呕难耐,他紧紧抓着丛杉的手,一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从嘴里吐出来的,又是一团团充满了浓烈气味的血腥味。
丛杉的白色衬衣,第二次被暗红的液体洒染得彻底。
乌恒矾看着病床上那无助而略显凄凉的男子,周围全是戴着口罩的护理人员忙里忙外的,止血、抢救、做cpr,他惨白色的脸几乎和床单没有区别,如果人必须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存活下去,那是不是干脆自己抽空在生命中的分量会比较好呢。
他不理解抢救着一个人的心情,也不知道心脏在手中或者体内跳动的愉悦感,他虽然同样是医生,切割和解剖的却全都是完全冰冷的死人,他无法感知那种在患者体内重生的希望,每天所做的,只是面对那一个个充斥着福尔马林恶心气味的尸体,在那些快要腐败的躯体内,翻找着警方所需要的证物。
现在的辛然,让他很陌生。
记忆中他虽然没有郁锦川那般讨人厌,不过似乎总是城府极深,他很少与自己真正对立过,却好像也从来没有帮助过自己,总是不动声色,静待事态发展,这个男子绝对不可小觑。
但他总是安静的跟在锭维和郁锦川的身后,那个时候的三个男生,他只能远远的看着那些独属于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璀璨夺目、明亮光芒,自己却无法插足,无法前进。
「啧――」
乌恒矾愤愤的拿出烟盒想要点起一根烟,却猛然想起这是医院,他有些欲求不满的,却终于还是默默放下。
现在的辛然,那被病痛折磨而已经毫无生气的面孔,令他感到相当陌生。
当年那个温文儒雅知书达理文质彬彬的锭维学长已经再也无法回来,当年那个绵裹秤锤深藏不露的辛然也已经变成了今天的这副模样,可想而知,如果连辛然也同锭维一起残忍的抛弃郁锦川,那个男人的脸庞会出现怎样崩裂的神色。
他打从心底里极度憎恨厌恶着郁锦川,如果不是他当年一意孤行心高气傲,锭维,锭维,他最为敬重的锭维学长,就绝对,绝对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如果这两个郁锦川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都离他而去,那他内心曾经渴望了许久的变态般的报复快感,是否就能圆满些了呢?
其实他并不是那么明白自己现在心情所想,只是隐约认为,如果那报复真的再一次成真,他也许并不会真的那么快乐。
「呜呜……呜呜……」
身旁绵绵不绝无法抑制的啜泣声打断了乌恒矾的思绪,丛杉睁着发红双眼站在病房门口,孤零零的望着里面匆忙的景象,那表情和神色,都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当年得知锭维不幸去世的时候,肺部的空气也像全从身体里被抽走了一般,在锭维的房间里放声大哭,泪流满面,长跪不起。
看来自己当年那种冷到冰点般的绝望感,现在又有人要来重新经历一次了。
「叔叔……」
当少年开口说话时,乌恒矾才发现在自己发呆的时候,身旁已经不知不觉多出了一个人。
来人显然只是顾着旁边的孩子和里面的状况,一时间也没有发现他。
「别慌……小杉……你先别慌……」
虽然那稳重的声音对于现在的丛杉来说只是徒劳。
就是那个冷漠自私的声音,当年也是这般背对着自己,在自己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下,告诉他锭维已经去世的消息。
「郁――锦――川――」
他几乎是咬牙从齿缝间挤出了这几个字。
听到声音的中年男子缓缓转过身,有一瞬间,乌恒矾突然感到对方轻笑了一下,但是很短,他没有留意,也毫无那个耐心。
整整快十年了,他们已经十年没有见面。
十年了,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乌恒矾脑海中还有很多这样那样的形容词,但他已经不愿意去想。
十年前,他很小,没有力量,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锭维被眼前的男子夺走,看着他一步步迈入那万丈深渊无能为力,而郁锦川太过强大,他的光芒太过闪耀,就连锭维那样的人也忍不住靠了过去。
但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郁锦川已经老了,他转过头的瞬间,乌恒矾还能看见那鬓角旁已经微微露出的花白头发,而岁月的皱纹是对于这人的最好篆刻,一点一滴的显现在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庞上。
他弯下腰不停的劝慰着正在哭泣的少年,眉宇间却丝毫未减少担忧的神色,背影甚至有些佝偻。
乌恒矾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如同当年对方轻蔑的走过自己身旁,完全不屑于看自己一眼。
他们相处的方式还是没有变,变的只是人心,只是光阴流逝中不断来回又消失的参悟。
乌恒矾想起原来锭维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如果艰涩的背后,是需要那些苦心经营的悲惨来述说给人听的话,那不过是自己幼稚而懦弱的行为。」
人生于世上,盈满或者亏缺,生而消逝,重复不止。
他绝对不会原谅他,他一定要恨他到死。
听到声音,郁锦川幽幽的转过身来,看见对方后,也是微微一愣,但反应要比乌恒矾所想像的要小得多,仿佛当年那个看到乌恒矾就少不了奚落诋毁的高傲男子的灵魂,都已经随着锭维的死而远离了这具躯体。
「好久不见了,乌恒矾。」声音好像不是从自己的喉咙发出来般。
一旁的丛杉仍焦虑望着还在病房内昏睡不醒的辛然,却蓦地感到抓着自己肩膀的大手突然收紧合拢,连自己肩背上的肌肉都感觉到生痛。
「你现在知道叫我的名字了?」
乌恒矾歪着脑袋,竭力用不屑再不屑的口气说道,「想当年,你恐怕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屑记吧。」
出乎意料的,郁锦川并未多加反驳,也没有辩解,霎时让乌恒矾觉得眼前这个人已经剥离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他无趣的望着对方,听他缓缓而低沉的话语从唇齿间慢慢吐露出:
「这里不方便说话,你等一等,我让小淮过来帮忙陪着小杉,我们出去说。」
「你以为我凭什么……」
话未说完,便看见郁锦川已经在打电话,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说话。
乌恒矾的火又噌的冒出来,这个家伙,目中无人的个性,根本没有变。
「郁叔――!」接到电话赶来的康淮,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辛……辛然……辛然哥他――?」
「暂时还好。」
郁锦川松了口气,方才医生来过,虽然情况是暂时控制住了,但辛然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我现在有些事情要和这位叔叔出去,你留下来陪陪小杉,他看样子是吓坏了,小杉也很辛苦,你劝他去休息一下吧。」
「啊,好的,郁叔你去忙吧。」
康淮点了点头,懂事的走进病房,在与乌恒矾擦肩而过的时候,礼貌的叫了声「叔叔好」,便扶着小杉坐在一旁休息。
乌恒矾没有仔细看康淮,只是朝着对方示意的点点头,不过有那么一瞬,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但郁锦川已经走远,他也没有时间多想便跟了上去。
他此时并不知道,那个擦肩而过的男孩子,那个只要他稍微注意看看面庞就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少年,那个会让自己回忆起所有过往、继承了某人熟悉的脸颊,就是他绞尽脑汁费尽心力想从辛然口中得知的人。
康淮去买两人的晚餐了,留下丛杉一人独自留守在辛然的旁边,他一直昏睡不醒,体温也很热,那温度仿佛都要将人灼烧一般。
似乎总有梦境困扰着辛然,他一直皱着眉头,连同那微弱气息也变得急促而无法平缓。
丛杉呆呆的望着那乳白色的点滴液体,一点一滴的,透过那塑料的小管流入辛然的体内,一瓶又一瓶。
他看着他形销骨立的样子,已全然不同于当初遇见时的温润平和,手上遍布的是青青紫紫的针扎痕迹,那仪器上一跳一跳监控心跳的仪器,似乎正冰冷的见证着他那脆弱生命在体内慢慢流失的过程。
我要怎么办,才能将你拉回身边……?
丛杉将脸埋进双手内,听着那仪器缓缓的叫着,「嘀嗒嘀嗒」,那仿佛是来自于冥界的生命倒数计时。
我要怎么办呢……大叔……
你交待遗言一般对我说的话,我无法用语言传达给你,我只能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向生命的终点而没有任何办法。
你知不知道,对从小家庭就不完整的我来说,真正意义的家,并不是那种冷漠而鄙夷的双目,或者是勾心斗角的残酷争夺,我想要的家,是你给我的真正的家。
大叔,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呢?
你不是说要好好照顾我吗,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为何又要温柔的向我伸出手呢?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大叔……大叔……
我还想要弹琴给你听,我还想要看见你昔日的微笑言语。
似乎在辛然出事以后,他的眼泪就没有停过,他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能有这么多表达悲伤的眼泪。
他抓着那冰冷的躺在床上主人的手,握紧,下滑,然后十指扣拢。
求求你……大叔……
不要离开我……
我很喜欢你。
因为太过哀伤,他没有发现有人接近病床,直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声音的主人还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才发觉自己太过专注而没有注意来人。
丛杉用红肿的双眸看向来人。
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来人西装革履,彬彬有礼的向自己颔首低头,恭敬的问道,「您好,请问您是丛杉先生吗?」
康淮匆匆的走进病房,手里还提着热腾腾的晚餐,辛然还在昏睡着,却不见丛杉的踪影。
他询问了一下护士小姐,得到的答案却是丛杉不久前和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走出了病房。
康淮将晚餐放在桌子上。按道理来说,自己去买东西,而辛然还在这里,丛杉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的啊。
街巷的角落里行人往来稀少,相较于巷子外嘈杂的马路,这里显然要安静许多。
一直走在前方的郁锦川终于停了下来。
「有屁快放。」乌恒矾发觉自己终于能从医院那沉闷的气氛里走出来,迫不及待的拿出烟将它点燃,幽幽的抽了起来。
「如果是为了锭维的事情,你大可以恨我,但是今天我并不是为了……」
「你他妈的还有脸和我提锭维?郁锦川你个王八蛋我告诉你,锭维他……」
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说话,郁锦川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今天我并不想和你吵架,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受够这样的日子,当年我答应锭维要好好照顾辛然,所以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也知道,辛然现在的样子……」
乌恒矾冷不丁的冷笑道,「他现在是死是活关我屁事,我倒是巴不得他早日下地狱,包括你,都应该尝尝当年锭维所经历的痛苦,我一定,一定……」
郁锦川的身形明显瑟缩了一下,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般的无力,但他咬咬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万分郑重的弯下腰去请求,「辛然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他如果不做移植手术,肯定是……没有任何希望的,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我凭什么要帮?」
乌恒矾哼了哼,那个时候,他亦是如此卑微的恳求着对方,要他放过锭维学长,要他……将锭维还给自己。
「辛然是不是答应过你,要带你去见锭维的孩子?」
乌恒矾愣了愣,他看见那手中的烟蒂慢慢燃尽,然后跌落在地面,消失不见。
「你怎么知道……」
「他要你帮忙去查小杉,没有筹码的话,你怎会答应他呢?」郁锦川幽然的说道,「但现在,辛然的样子应该也没有办法带你去看他吧。」
方才叫康淮过来的时候,郁锦川就想到了,为了辛然,他只能这么做,再一次的拿锭维做筹码,来实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没想到就算过了这么多年,锭维居然还是能帮助自己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没有理会乌恒矾已经快要僵硬的脸庞,径自说道,「你如果能尽力,不论找不找得到合适的配型,我都可以带他来给你看看。」
原来锭维真的有一个儿子,原来……原来郁锦川真的将他抚养成人。
哪怕只是一个魂魄,或者仅仅是继承了锭维血缘的人,他都想借着这样的希望,来重新看他一眼。
「成交。」乌恒矾铁青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的说道。
郁锦川看着乌恒矾远去的背影,阳光透过小巷穿进来,如果乌恒矾这个时候回过头来,就能轻易的看到那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那字典里从未有过「低头」二字的男人,萧瑟的、从未看到过的悲怆身影。
拘泥于过去,执着于往事,死不放手,永不放弃,锭维,为什么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成为我现在才发现的谶语呢。
男人真是愚蠢而无可救药的生物。
丛杉看着四周自己从未见过的景色,此时的他坐在连做梦都无法想像的加长轿车里,无神的望着窗外绿油油的一草一木。
车子里的空气很闷,对面的男人一动不动的独自看着什么东西,时不时的还会瞄自己几眼,可一旦感受到自己的目光,又很快的转过头,而除此之外就只剩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的司机。
丛杉今天才知道,原来人可以有钱到这种地步。
车缓缓的驶入庄园,终于在一座华丽如宫廷一般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到了。」
那陌生男子提前下了车,打开车门毕恭毕敬的微微弯着腰,示意丛杉下车,「丛杉先生,请随我来。」
丛杉穿过一排排复古建筑似的大厅,如果是大半年以前,他应该会很高兴,很开心,但是现在,即便是那旁边摆设的、估计把自己卖了也买不起的物品要送他,他也完全没有兴趣。
有钱人都喜欢这样摆弄排场的吗?他嗤笑了声,跟着那男子默默的走在身后。
「丛杉先生,请您在这里等一会,我去请示老爷。」男子朝他点点头,便径直离去。
丛杉百无聊赖的坐在价值不菲的沙发上发呆,自己一身简朴而显得有些寒酸的衣服,与这里的任何一件事物都是那么格格不入。
「你是谁?」
突然头顶上冷傲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出神,他抬起头,天花板上过于华丽的格局以及闪耀到晃眼的吊灯,让他一瞬间无法看清,丛杉眯着眼望向楼上正往下看的女子,也只能大概看出是一个长袍包裹住的轮廓。
还未出声回答,丛杉站起身,却听见头顶上方的女子,那倒抽一口气的惊诧:
「楼……楼微?」
丛杉莫名的抬头,好不容易适应了那刺眼的光线,却只看见那从头到脚一身红色裙袍的女子飞奔进走廊,还用着与自己华丽端庄的穿着毫不相称的尖锐叫声嘶喊道:
「忆……忆铭!忆铭!不得了了!楼微她……楼微她居然回来了!」
丛杉看着那女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咂了咂嘴,有钱人还真是阴晴不定。
不多久,那带自己来这的陌生男子走了出来,「丛杉先生,老爷说要您过去。」
丛杉终于看见了那个男人,躺在松软藤椅上的年长老者,那死灰的脸庞中还能隐约觉察出当年所向披靡的风采,只是敌不过岁月流逝,敌不过年华老去。
老实说这个老人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是自己的祖父或者是自己的外祖父都和他没有关系,他短暂十八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这个男人的参与。
丛杉机械性而冷漠的看着这个已经露出了沉疴迹象的老者,他生命流逝的速度已经回天乏术。
他并不是在荣华富贵中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孩子,这个人对于自己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过往他不曾在自己的记忆中留下什么点滴,以后也绝对不可能。
「小杉……我的孩子……」
老人颤巍巍的抬起一只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依言过去,默不作声。
是不是人只有在接近弥留之际的时候,才会猛然想起某些曾经忽略的过往呢。
「小杉……小杉……我终于见到你了……」
借助周围仆人的搀扶,老人慢慢坐了起来,用着干瘪而苍老的双手抚摸着他的脸庞,「这样,我就能瞑目了啊……」
「您还是躺回去休息吧,您说的话我能听见。」丛杉看他这样费力,也有些不忍的说道。
「好……好……不愧是楼微的孩子……好孩子……」
老人尽力扯出了一个笑容,那脸部的皱纹全都挤在一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竟有些狰狞。
丛杉双手一紧,只觉得沿着背脊猛然窜上了很多如寒气般针扎的难受,连同方才女子呼喊的那个名字,他总算是听清了。
楼微……邝楼微……
那是他亲生母亲的名字。
丛杉不着痕迹的嗤笑了声,命运还真的是会和自己开玩笑,在他为了躲避逼债不被夺去性命,而不得不到酒吧里打工的时候,他曾经幻想过如果自己是有钱人的孩子就好了。
在母亲病危、父亲为了躲避赌债而失踪的时候,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变得富有,哪怕是那么一点微薄的可能,他都想尽力去挽救母亲的生命,挽救自己的钢琴梦想,挽救……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庭。
慢慢的到现在,他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有了钢琴,有了朋友,有了关爱自己的人,还有……喜欢的人。
现在的他不需要再被那些日复一日的噩梦所惊醒,不需要整天过着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也能够自食其力的生活,可就是现在,有人告诉自己,原来他真的是这个人的亲孙子。
他的母亲,真的是这个老人如假包换的亲生女儿。
「小杉……我欠了你们母子很多……我想补偿你们。」老者的眼角有些湿滑,似乎还有些泪光在那混浊的眼中隐约闪现。
丛杉没有说话,他并不是要那些所谓的补偿,虽然这并不代表他从心里不屑那笔辛然亲口告诉自己能够获得的遗产,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咳咳……小杉,以后你不用在酒吧打工了,你应该去上学,我可以将你母亲应当得到的股份转给你继承……咳咳……你要学习管理,还有金融方面的事务,所以马上就可以……」
「我不想学这个,我只想练琴。」
chapter 15
「嗯?」
那混浊的瞳孔仿佛闪烁了一下,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可能邝丰肃这辈子,还没有想过有人会反抗自己吧。
「你说什么?」
「我不要学管理,我既没有兴趣,也没有心情。」丛杉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而宏亮的说,不管身旁的众人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我只想练琴,而且我今天不是为了讨论这个问题而来的,您不是最清楚吗?」
邝丰肃抖抖身体,咳得更加厉害了,一旁随侍的医生急忙又开始注射透明的液体,直到那咳嗽声慢慢降低。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老人大概这辈子也是见多了商场的冷漠,自嘲的笑起来,「楼微……楼微大概还在报复我吧,报复我这个老头子当年多么不讲情义。」
但他突然又拔高了语气,「但这一切,不都是她咎由自取吗?跟那个死小子私奔!她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啊?我当初的劝告她全当作耳边风听不进去,你看看她的下场是什么?你们总以为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就从来不听我的话,结果呢?」
丛杉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他说完话。母亲当年放弃了富裕的生活,不顾一切的和父亲私奔出走,想必那个时候,他们应该也是互相爱过的吧。
对于父母的那段过去他无法置评,去世的人也好,失踪的人也好,也许邝丰肃说对了那么一句话,但是将他带离那黑暗的人不是眼前的老者,而是躺在医院里那性命垂危的青年男子。
「那和我无关。」
丛杉无谓的说道,那语气仿佛是在谈论天气一般平静,「凭你们这会能找到我并将我带过来,我想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们也知道我的下落,但是您没有任何反应,看着我不得不奔波于生活中的时候,您没有任何反应。」
不等邝丰肃的答话,他又说道,「我没有任何埋怨的意思,当年母亲的举动或许触犯了您,或许动摇了您无上的至尊地位,但那和我没有关系,或许我本就该经历那么多。我不知道您这个时候把我叫来是什么意思,也不想知道,但是听带我来这的人说,您这里有我现在非常想要的东西。」
丛杉深吸一口气,「说吧,您要怎样,才能把那个您寻找到的合适配型的心脏给我?」
走出门的时候,丛杉毫不意外的看见一群人一字排开。从自己身上所享受的注目礼来看,他们似乎摆明了是在等着自己。
他没有说话,只是施施然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而于此同时,他也听见了那群人交头接耳的声音,无一例外的用着轻蔑的眼神扫视着自己。丛杉咬咬嘴唇,握紧了拳头,他明白在邝丰肃点头同意之前,为了辛然他一定要忍下那些屈辱。
「你叫什么名字?」终于还是那边其中的某一个人开了口。
丛杉抬起头,看着那人一丝不苟的戴着金边眼镜,一双精明干练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一、二、三、四、五,丛杉默默数着人数,三男两女。
「喂!大哥问你话呢,你哑巴了还是耳聋了?」
见自己许久没有出声,那方才开口的男子身旁,另一个看起来较为年轻的少年忍不住斥责起来。
「小旭,别急。」
男子出声拍了拍少年的肩,继而走近丛杉,主动弯下腰伸出手,「你好,我是邝忆铭,也是你方才见过的人的大儿子。」
丛杉轻轻的点了点头,只是礼貌性的伸出手与男子回握,「丛杉。」
他发现男子的手纹理分明,却不知为何布满很多老茧,那双手倒确实不像是这种豪门出身的人所应该有的。
抽回手后,方才自我介绍姓名的男子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这时其他人都围拢在那名叫做邝忆铭的男子身旁,男子的年龄显然大于其他人,俨然是领导其他人,而这些人似乎也很听男人的话,这在豪门里倒是不多见。
丛杉细细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同时大脑飞快的运转,随时为回答问题做着准备。
「你今年几岁了?」
邝忆铭开始问,丛杉也注意到方才尖叫的红袍女子也在这些人中,她似乎一直想要开口,欲言又止的样子连自己都注意到了,只不过碍于邝忆铭,一时不好说话而已。
「十八。」
「十八……上高中?」
「没有。」
丛杉老实的回答,其实他心里奇怪,这些人不是应该一早就调查好了,为何还要来多此一举?
他一面强压下那种被当犯人审查般的烦躁感,一面心想着那老头做个决定为何还要如此婆婆妈妈,故意温顺的回答,「我在酒吧打工。」
「咳咳……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我父亲今天请你过来的原因,因为你母亲,也就是邝楼微她……」看来是不想再继续空洞的开场白,男子终于说到了重点,「她是我的……」
「我知道,」这回丛杉并没有等待男子说完话,不知为何体内一直有一团旺盛的火焰在燃烧,是理智告诉自己的屁股还必须端正的坐在那名贵沙发上,「我是不是应该称呼您一声……舅舅?或者您可能也不屑于我这么叫您了。」
「闭嘴!」
那方才看起来年龄最小的男生冲了出来,「你以为你是什么啊?屁都不是!凭什么这么和大哥说话,放你妈的……」
「小旭!」邝忆铭猛然抬高了声调,「闭嘴!」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些委屈的看着自己的长兄,却被另外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拉了回来,示意他不要多嘴。
丛杉有些冷笑的看着那五个人,仿佛一个观看着马戏团小丑表演的观众,那样冲动的年龄,遇事不加思考,仿佛炸药筒一点就燃,那或许是他也能经历的青春年龄,可现实却令自己没有选择。
「我的确什么都不是,舅舅阿姨们,」他缓缓的说着,语气里也突显著自己的不耐烦,「这个问题我们不用讨论了吧。」
恰好这时管家推着那老人进了大厅,打破了有些诡异的气氛。
丛杉立刻堆叠起自己曾经引以为豪的虚伪笑意,走上前,「您考虑的怎么样?」
老人有些枯黄色泽的眼眸,并未因为少年的微笑而增加任何的色彩,相反的似乎更加黯沉了下去,坐在轮椅上的他有些咬牙切齿的,问了丛杉最后一句,「你真想好了?」
「当然。」丛杉站直起身,不卑不亢的说道,「您只要肯把心脏给我,然后您可以把我当个人来看,也可以把我当条狗来养。」
邝丰肃的余光扫过自己那群有些莫名其妙的子女,最后还是将眼神投射在丛杉的身上。仿佛往日重现般,楼微要求要与那个不知哪里来的臭小子结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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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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