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朝歌 作者:许疏
声道。
有活人的地方就有活死人,这简直可以称为末世第一定律。
秦昂神色一凛,低声示意舒宇:“我们还有多少弹|药?”
一直面无表情抱臂站在旁边冷冷看着前方疗养院的纪川抬头,奇异地看了他一眼。
秦昂被他看得一愣,发声问:“怎么了?”
纪川道:“你要救他们?”
他这个问题提得奇怪,具体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微妙得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秦昂没注意那么多,一边和舒宇商量战略布置一边抽空回复他:“当然了,任务要完成可是保卫人民生命安全是天职啊,你不就是被我们捞出来的?”
纪川摸了下后脑,犹豫了一下:“……好吧。”
没等秦昂觉察到什么,就看到他背了两把枪跳进驾驶座,压着方向盘朝车外的四人吹声口哨:“我开车,体力活归你们。上来!”
秦昂勾唇一笑,饶是纪川想干体力活他也是不会让的,这一着正合他意。车窗半降,两挺机|枪向外突出,天窗缓缓上移,女人散落的头发在沙土尘埃中飞扬!
迷彩喷漆军用保姆车碾过枯草,砂石破碎声响起,机|枪喷射火龙,朝拥挤在疗养院门口的丧尸潮挺进!
这波野生丧尸为数不少,胜在不如那栋实验楼的变异体们难缠,秦昂趁队友火力压制顺着落水管向上攀援,迅捷地一翻身落在天台上,惊恐的民众以为有突变的丧尸上楼,惊叫着疯狂后退。
“回去!先回去!”秦昂亮明身份,扭头看看底下,举枪把一个企图模仿他往上爬的丧尸崩下去,贴在栏杆边朝民众大吼,“不要慌!第二波直升机马上会到!挤在这里是在吸引变异体!”
剩下的人在明白他是个活人后根本没理他,哭喊声尖叫声咒骂声响成一片,甚至有愤怒的男女在看清他身上的军装后试图扑上来厮打他,场面混乱得无法收拾。
追击完成体南下的过程中秦昂并非没有见过等待救援时候群众崩溃绝望的氛围,得不到及时救援迁怒维序人员的情况也不少见,他们甚至被勒令学习过如何|在危机状况下维持秩序引导自救,而每次人民军队的出现还是能起到一定程度的稳定人心的作用,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人群在见到组织后仍然疯狂颠仆,像彻底丧失了平静下来的能力。
直升机。
秦昂突然想起了从他们头顶掠过的直升机。
最后一波救援已经走了,他们是因为种种原因被遗弃的那批受难者。
被政|府遗弃,被国家遗弃,被人类遗弃。
绝望地期待轰鸣而去永不复返的救援归来。
有汗水从秦昂眉梢上滴落下来,高大的男人胸膛起伏,压着身后的栏杆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群。
宛如一人与世界匹敌的孤狼。
突然一个轻捷有力的人影从他身侧翻上天台,踩着栏杆一跃而下,秦昂回头瞬间只看到他足尖点地,刷然抬臂,一梭子弹悍然在他与人群之间炸出火花!
那动作快得几乎要霎那消失在视野里,人群惊叫着后撤,水泥地面开裂,四处弹飞的子弹壳带着滚烫的温度。身穿一身深色作战服身材挺拔修长的年轻人提着微冲款步向前,人群猛然寂静,一时间世界仿佛只剩他一步踏出一声闷响。
“后退。”
他说。
端起枪从纷纷靠后的人们脸上一一扫过。
“我和他不一样。我才不管你们的死活。”
解决掉拥堵在门前方圆十米的丧尸的彩鸢小组从楼下破门而入,顺利拿出解放军战士骁勇善战为|人|民|服|务的英姿,在被|逼到绝境的男人们即将和纪秦二人爆发冲突前压制住了事态。
秦昂为纪川那句抽风似的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终于凭借他“英俊端庄贤惠踏实诚恳作风整|肃”的外在形象,和舒宇等人一同稳定住群众,并成功说服他们相信他们没有被遗弃,特种兵小组将带领他们走向美好的未来。
四人小组出卖皮相,调动感情,在一楼二楼足足安抚了有一个多小时,秦爸爸可能又无缘无故地多出了五六个年龄从七八岁到十七八岁不等的子嗣――在他从厨房里好歹弄出了盆大锅饭之后。
秦昂几乎要吐魂,三个队友赶紧体贴地表示饭我们来吃你可以滚蛋了,遂表示父亲没你们这帮龟儿子,悲痛欲绝地被劝说上楼歇着。
秦昂当然不是去歇着的。
他挨个检查了疗养院的房间,简单熟悉了一下其中的空间构造。他站在三楼往下看,目光扫过楼下簇拥在一起吃早午饭的人们,来回三遍,终于确认那个人并不在场。
确认环境安全后的神经略略放松下来,秦昂忽然注意到楼上似乎传来了什么隐约的声响,他偏头仔细分辨了一下声源,顺着三楼往上摸了上去。
模糊不清的音调时近时远,秦昂直身站在四楼尽头,乐声随着他极力压制的推门声霎那清晰。
军装的青年端坐在房间正中央的钢琴前,微冲和弹|夹放在身边,修长分明的指骨如他挥刀时一般轻捷准确地叩击按键。
明朗的日光从敞开的落地窗里穿入,在钢琴崭新的喷漆上点染出绚丽的光泽。
年轻人面容俊秀温和,秀美不可直视。
☆、chapter 5
舒缓平静的琴声并没有受到有人推门进入的影响,纪川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略略阖着双眼,听任修长的指节在琴键上流畅地行走。
即使忽略掉秦昂自带滤镜的视角,仅仅从旁观者的角度上看,纪川这样也不得不说是让人看着非常舒服的。
和他执刀时相似又仿佛截然不同的气场,雍容地伴随着琴声缓缓流淌。
如果非得挑些毛病的话。秦昂想,也许他应该洗个头换身白西装。
那一时间纪川的脖颈双手被日光照得雪白,逆光镀出发亮的边,看不真切因而刺激得人十分想凑近些。秦昂从衣袋里摸出了个军用迷你望远镜,努力说服自己只是看到这边采光好所以来监视敌情。
而与映入秦昂眼中的盛世美景截然相反的是,事实上纪川此刻正陷在某种不得挣脱的记忆之中。
朔风呼啸着卷起站在城堡尖顶上少年的短发,极目远处是茫茫冰原,白雪覆盖住大地上一切的生机,干枯的树木支棱,在冰冷的日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不要死……纪川――”
荷枪实弹的男人们齐步攀援而上,团团在他身旁围出一个不断缩进的扇形圈。
“……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断断续续说话的女人被迫发出挤压喉咙的凄厉尖叫,伴随着男人冰冷如这白日雪原一般的说话声浮现。
“回来。”
少年一瞬间回头,冰冷的日光下堪称明艳的双眼空洞,漆黑的瞳仁里只有深不见底的绝望,与仿佛永世无法消解的悲哀。
“你回来。”
墨绿色晦暗不清的丛林,远处漆黑的尖顶建筑,诡异而明亮的灯光从窗缝间悠悠亮起,与诡谲恐怖的场景全然不符的悠扬琴声时远时近,身体似乎一瞬间被拉扯进荒草丛生之地,尖叫与挣扎被莫过头顶的沼泽覆盖。
“我们不应该这样地活着……”
“我不畏惧……也不存希望……”
纷乱不清的回忆里有女人低沉温和的话语声,还没等他听清什么就被纷然而至的嘈杂打碎,尖叫怒吼呼喝炸响,像丛林里无处不在的毒虫与草木的粘液,突然之间糊住了人的五官五感。
“又让他跑了――”
“快追!――”
“他不是一个人,跑不快的!就在这附近――”
纷乱的记忆像被深秋从树梢上纷扬落下的叶片,被狂风席卷着冲刷过脑海的角角落落,到处都是风吹过树林的尖锐哨响,到处都是腐尸被利刃瞬间劈开的破碎声,到处是狂风大作,哀鸣四起,一瞬间世界走向终结,暴雨倾盆而下,海浪滔天而起!
“你为什么总要这样想呢?”
“我都是为了你!――为了你!”
“纪川,你真应该感到幸运……”
记忆里的少年回答了什么都听不清,只有隐约却连绵不绝的琴声不断回荡。
谁在夜深幽寂处扰动琴弦?
谁低声哀悼着末日的箴言?
琴声铮然而起,如暴风雨之夜汹涌澎湃的浪潮一刻不停地冲击海岸高耸的山崖;孤舟独自漂泊于万里波涛,于刹那在浪头闪现,瞬间于崖底磨灭。
以其汹汹之势,全然粉碎方才一派寂静祥和!
秦昂脊背贴在落地窗前的栏杆上错愕地看着他。
他大概是在部队里文工团的汇演中见识过钢琴这种乐器的,也许也是听过几首大师级作品的,虽然没有什么艺术细胞,但好歹能肤浅地分辨优秀的演奏和玩票的演奏的区别。
现在干脆不用他去分辨,那种激昂而绝望、澎湃而悲伤的旋律,根本就是玩命的感受啊!
就像是他现在不是用双手在弹奏,而是手执刀枪,于枪林弹雨中孤身突围,炮火飞跃穿梭于身后落下,高台飞甍顷刻化为废墟,火光中只有一人孑然屹立。
这真是奇特的感受,明明现下光阴静好――如果忽略耳边时有传来的丧尸叫嚣声的话,布置温馨平静的疗养院四楼琴房里阳光满地,他却分明置身于炮声火光之间,与群尸连日连夜不眠不休的鏖战中,奋战至死方休。
纪川稍稍睁开眼睛,他的额头鬓角上有莹亮的汗珠滚落下来,甚至比他百十来分钟前真正与丧尸正面刚的时候流的还多。
那是冷汗。
两世的记忆一瞬间由琴声牵线霎那联结,脑海中一直断断续续的片段被暴力拼接,记忆里不可负荷的累世痛苦刹那倾泻,最后却又脱力般无解。
纪川停下手,竭力稳住纷乱的心绪,索性秦昂也一时被镇住,没有当即开口说话。
如果他当时问话,说不定会听到纪川虚弱温婉让人听着抓心挠肺地喜欢的调调。
“弹的什么?”秦昂不觉有异,只当他是太过认真出的汗,努力发挥自己对交响乐寥寥无几的了解,“贝九?”
纪川摇了摇头,稍加掩饰地用手扶了一下额角,略略朝秦昂侧过身。
“想不到你还有这手,德才兼备啊哈。”秦昂终于懒得再瞻仰远处莫须有的丧尸兄弟的尊容,收起望远镜准备朝纪川走过去。
他稍微走近了两步,高大的身影遮去了窗里穿入的一小半阳光,把纪川半张脸拢进暗处。这时他的视线得以聚焦,才恍然察觉纪川此时的脸色苍白得有点吓人――虽然他本就生得肤色淡,平时却因为白的缘故从血肉里渗出点几不可察的淡粉色。
――别问他什么时候观察出来的,秦队长可是大清早盯了臂弯里的纪小同志快两个小时的人。
秦昂感觉有些不对,伸手去摸他脸,手臂都还没探出去半截,纪同志却像突然回了神似的猛地往后一退,警惕地看着他道:“……你来干什么的?”
……公共场所,合着就你能来哦?
秦昂悻悻然缩回手,也不知道是该庆幸他状态不错挺有活力还是该哀悼他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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