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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1

    太子[15部全集出书版] 作者:风弄

    你太呱噪了,跟在身边,我怎么看书?”

    常得富讪讪一笑,“那……那小的不敢跟着去了。反正殿下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一声就好,小的立即过来伺候。”

    咏棋借口要看书,单独进了内室。

    内室比书房狭小,阳光也不充沛,一跨进门,便有阴森森的感觉。

    咏棋站在门口,朝四周看了看,直有一股哽咽似的伤感。

    他当太子时就是这座宫殿的主人,对内室当然也有一番布置。如今一看,昔日珍爱的几套孤本还放在老地方,角落里仍然摆着黄花梨三足香几,对面矗着的,依旧是自己从前亲挑的榆木凤纹曲屏。

    竞真如常得富所言,一丝一毫,俱都未变。

    其实咏善保留他的东西,咏棋早就知道,但从没此时这般感动,举目四望,热泪已经夺眶而出。

    怔怔站了良久,叹息不断。

    他迟疑地走到墙边,缓缓摸索着。

    过去在内室里,他也曾经制过暗格,希望咏善不会连这个也保留着吧。

    咏棋找到暗格的枢纽,往里一按,听见轻轻的“卡” 一声。

    暗格打开来。

    朝里一看,更是伤心不已。

    这弟弟虽然聪慧精明,对自己却实在痴得让人伤心。

    咏棋双手发抖,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打开看了两三件,就发现了恭无悔的亲笔信。

    臣以妄语入罪,身陷天牢,闻于雷霆,不胜惶恐。

    唯太子殿下亲至开导,嘱咐谆谆,训无悔以臣于尊君之道,恩而亲厚。臣反思再三,涕零不已。

    愿、王此字据,望殿下藏之,以观无悔之改过也。

    至善之言,苍天佑之。

    果然如丽妃所言,上面“太子殿下亲至”几字,足以证明咏善曾经悄悄去过天牢,私下和恭无悔见面。

    这种虽是小事,但若落入父皇眼中,对于咏善这坐在最敏感的太子位上的人来说,也极可能会成为灾难。

    一不小心,就会被扣上罪名。

    小则是无旨意擅入天牢,太子莽撞,惹皇上不悦;大则是置国法于不顾,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殿下。”身后传来轻微的声音。

    咏棋正拿着那信在细瞧,如闻雷轰,浑身汗毛骤然炸起,条地转身,对上何九年的脸,“你……你怎么进来了?”极低极嘶哑的问。

    何九年却异常沉着, “常总管忙着别的事,小的趁没人看见,进来瞧瞧殿下。”目光一转,停在咏棋手上,“这就是恭无悔在天牢里写给当今太子的信?”

    咏棋把信猛地攥紧了,生怕何九年抢走似的,咬牙道:“你,给我出去。”

    他鲜少这样厉色,何九年也是一愕,随即明白了几分。何九年退了两步,以示并无恶意,朝咏棋躬了躬身子,道:“小的知道殿下素无害人之心,眼下迫不得已,娘娘也仅求个自保,这东西藏在娘娘手里,绝不会放到皇上面前去,只是让淑妃忌惮点罢了。究竟该怎么做,殿下自决,只盼……”踌躇一下,轻轻道:“只盼殿下对太子殿下有兄弟之义,却也……却也别忘了和娘娘的母子之情。”

    说完,低了低头,缓缓退了出去。

    咏棋看着何九年出去,笼罩在头顶的乌云非但没有褪去,反而压得更低,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兄弟之义?

    母子之情?

    咏棋苦笑,五指发酸,他才想起自己还死死攥着恭无悔的信,低头一看,早捏成了一团发皱的酸菜般。

    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若要不做这事,可怜母亲被关在冷宫,恐怕真的就被淑妃害了;若做这事,咏善平日如何待他,种种小事都涌上心头,实在狠不下心肠。

    虽然顺利偷到书信,却无比的失魂落魄。

    慢慢地走出内室,忽然听见一个熟悉又充满喜悦的声音,“咏棋哥哥!”

    咏棋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咏临从门角边朝自己快活地跑过来,常得富一脸疑惑地跟在后面,要拦又不敢拦的样子。

    “咏临?你怎么进来的?”

    “想见哥哥,就来了。”咏临是一路跑来的,大雪天,却热出一身大汗,到了咏棋面前,忽然凝住笑脸, “哥哥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也学常得富那样,伸手就探。

    咏棋举手一挡,往后退了一步,不悦道:“你都多大了,怎么见面就乱动手?”蹙起眉头。

    咏临向来和他胡闹惯了,被他忽然一挡,愣了好一会儿,想起昨天的事,自己反而先尴尬起来,红着脸不再作声。

    咏棋问:“你怎么进来的?咏善不是说,再不许你来这里吗?”

    提起这个,咏临才又打起了精神,赶紧道:“你猜也猜不到,咏善哥哥忽然开窍了,答应让我带你走。”

    咏棋一听,却如晴天霹雳般,脸色剧变,“他让你带我走?他……他怎么会答应?”

    “你不信?常得富也不信,他要挡着门不让我进来呢,这混蛋东西。”

    常得富在旁边苦笑着赔小心, “咏临殿下,小的哪有这么大的狗胆?是太子殿下……”

    “你少给我两面三刀!要不是咏善哥哥给了我信物,还让他的侍卫跟着我来,你小子还不犯上作乱的打算把我撵出去?常得富,你长本事了,居然敢对付起皇子来了。”

    咏棋不理会常得富的事,对咏临道:“咏善怎么无缘无故给你信物?”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那哥哥早该反省己过,改正错误了。他若有长进,我还肯认他是我哥哥,不然……”咏临悻悻地抱怨了两句,转而看见常得富还赖在一边不走,对常得富凶狠地一瞪眼, “你还站在那干嘛?等着挨揍吗?告诉你,昨天挨打的事,我可没忘记你的帐,以后自然给你一次清算干净!”

    常得富被骂得狗血淋头,一个小内侍跑进来道:“常总管,太子殿下派人传话,要你到库房把绿釉浮雕走兽灯取出来,送到咏升殿下那去。还有,前两天得的盘长缠枝纹镶珊瑚银冠,也一并带过去,送给谨妃娘娘。”

    “这就来。”常得富正尴尬,得了个下台阶,赶紧告退。

    反正咏临手中有咏善的信物,他留下也奈何不了这位皇子。

    赶走了常得富,咏临才对咏棋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咏棋哥哥,夜长梦多,快跟我走。也不用收拾东西,我那里样样齐全,你只当到了自己家,想使什么开口就是。只要到了我那……”

    “我不想走。”

    “……就算我那哥哥又起了坏心,爪子也伸不进我的门坎……思?你刚刚说什么?”

    咏棋低头看着脚尖。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毫无道理的,一句话就这么轻悠悠逸出了唇,好像那只是一缕摸不着的烟。

    无数个念头在脑里翻滚,咏善怎么了?他怎么忽然要咏临带自己走。

    是觉得会出事?还是嫌自己碍事了?

    或者,开始怀疑自己会在太子殿干见不得人的事?

    身上藏着信的地方热得可怕,就如藏了一块罪恶的烧红烙铁,咏棋恨不得那真是一块烙铁,被烫穿了心肺,直接死了倒还不错。

    但他死了,母亲岂不也没了活路?

    他抬眼看了看咏临,轻轻道:“我不走。”

    咏临愕然,愕然之后,忽然脸上浮出压抑的怒气,“为什么?”

    “咏善,其实对我不错。我在这挺好。”

    “挺好?”咏临低吼起来,眼珠好像老虎似的瞪成圆形,盯着咏棋看了一下,磨着牙,压低声音道:“哥哥,你别胡涂,你被药迷了。你看,你都开始说胡话?。”

    “什么?”咏棋吃惊。

    “春药,是春药!我们查出来了,他每日都给你下春药呢,迷得你都不像从前那个咏棋哥哥了。”

    “不……咏善不会……”

    “放屁!药方我都查到了,还说什么不会。”咏临义愤填膺,“你自己想想,自从到了这里,有没有被人下药的迹象?有没有做什么身不由己的事?”

    “不会的,不会。”咏棋还是摇头,表情却变得不确定。

    他想起前阵子晚上睡不着,总觉得浑身火热的事,那股燥热是从前不曾有的,逼着自己抚慰下身,丢尽了脸,咏善还笑言每个男人都会如此。

    春药?

    咏棋越想越真:心直往下沉,藏着书信的地方原是灼热的,现在又忽然变成了一块沉甸甸的冰,冻得他几乎发抖。

    那、那人一直在对他下药!

    说着那么贴心的话,打u护着他,讨他欢心,哄得他什么都信了,原来却,一直在下药!

    在他被药性弄得尴尬窘迫时,还装出一副温柔的样子宽慰他。

    咏善……

    他心里轻轻念着这名字,眼前视野一片摇晃,骤然一软,脊背撞在后面的廊壁上。

    “哥哥!”咏临赶紧过来伸手要扶。

    咏棋轻轻摆摆手,无力地靠在廊壁上喘气。

    脑子里天旋地转,他抬起手,轻轻捂着嘴,生怕不小心吐出来。

    看见他这样子,咏临也担心起来,忐忑不安地唤了一声, “哥哥?”忽然举手了自己一个耳光,央道:“我说话不留情,老毛病了,哥哥你别气。”

    咏棋心里悲凉,仿佛被什么把胸膛一片碾碎了,只剩下一些梗塞的飞灰。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咏善对自己下药,却又清清楚楚确有其事。

    手下意识地按着放信的地方,直直看着廊下中庭一片厚厚白雪,那么雪白的东西,下面也不知掩盖了多少肮脏。

    “不用再说,我都明白了。”咏棋低低地开口。

    太沉痛,反而没了开始时的慌乱难受,像没了知觉一样。

    他慢慢站直身体,“我这就跟你走。”

    咏临大喜,刚要开口,咏棋拦在前头,又道:“不过,我要先去看看母亲。”

    咏临为难起来, “丽妃在冷宫,不是要见就能见到的,等哥哥到了我那,我给哥哥想法子,好不好?”

    “不妨。”咏棋惨然一笑, “咏善说过我可以去探望母亲的,他向来想得周到,给我写过一个手谕呢。”

    自行到房里,打开抽屉,取了咏善亲笔写的手谕,出来对咏临道:“你陪我走一道。”

    咏临自无不可,和咏棋一起出了太子殿。

    咏临到了外面,看着宫城内外银装素裹,好不壮观,又担心起咏棋来, “哥哥你身子不好,不要在雪里走了,我叫常得富备个暖轿来。”

    咏棋一反常态,冷冷道:“你能在雪地里走,我为何不能?”

    逞强下阶,在雪中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踏。

    咏临和他相处日久,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也觉得有些心惊,暗悔自己在咏棋面前直截了当揭了他被下春药的底。

    谁遇上这种事都禁受不住,何况咏棋?

    一边暗地里骂自己蠢蛋,一边分外小心地跟在后面。

    两兄弟一起到了冷宫,咏棋取出咏善的手谕,看守查验过,当即放行。

    咏临也想跟着进去,咏棋不让, “我和母亲说两句话就出来,你在这等一会儿。”

    他也不是第一次到冷宫,进到里面,仍为冷宫死寂般的凄清心悸。沿着上次的略,到工丽妃住的房前,刚要跨进门,里面冷不防窜出一个人来。

    原来是一直陪伴着丽妃的老宫女清怡。

    清怡出来时满脸泪痕,低头拭泪,没瞧清楚外头有人,差点撞上,被咏棋一扶,吃了一惊,抬头看清楚是咏棋,顿时惊喜交加,“殿下,你来了?”

    咏棋点了点头。

    清怡念了一声佛,泪珠掉下来,又哭又笑道:“这可好了,娘娘有救了。”

    咏棋惊道:“母亲怎么了?”

    “天打雷劈的小人,贵人有难,就往死了作践。”清怡抹着泪,咬牙切齿道:“娘娘病了几天了,往上报了几次要请太医,就是没人搭理。大雪天的,连烧的炭也克扣数量,半夜就熄了,这地方可真不是活人待的,可怜娘娘金尊玉贵……”

    咏棋不听她说完,连忙进到屋里。

    这里和终日烧着地龙的太子殿有天壤之别,进到屋里,竟比站在雪地里更冷。昏暗的光线才微微透进,就看到丽妃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母亲。”咏棋靠过去,跪在床边,叫了一声,鼻子发酸。

    用手摸摸丽妃盖的被子,一点热气也没有,像块冰似的。

    丽妃在床上颤了颤眼脸,忽问:“咏棋?是你来了?”睁开眼,看真切,果然是儿子来了,美丽而苍白的脸上逸出一丝惊喜。

    “母亲,咏善不是有往这里送过冬的被褥吗?怎么这里一点都不见?”

    “被褥?”丽妃被儿子扶着,慢慢坐起来,苦笑道:“大概,都被淑妃的人在外面挡了吧,她不看着我死,终究是不甘心。”

    才坐直了上身,立即就问咏棋,“那东西,你拿到手没有?”

    咏棋心蓦地一紧。

    “有?还是没有?”丽妃问。

    “……”

    咏棋抿着唇,上下唇若有干金重,他颤抖了好一会儿,说不出一个字。东西就在怀里,但给,还是不给?

    一边,是对他下春药,却让他动心的咏善。

    一边,是被囚冷宫,寻求自保,却又极可能反噬一口,伤害咏善的母亲。

    “咏棋,你说话啊。”丽妃把瘦得可见骨节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见咏棋还是不作声,叹了一声,“罢了,我本来……就没想着你真能成事,这是你娘眙里带来的性子,不能怪你。”

    “母亲!”咏棋像心窝被锤子擂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氤氲泪水的眸子看着丽妃,“母亲说,要拿那东西,只是为了让淑妃忌惮,不敢对我们下毒手,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那……这东西,就算交给母亲,母亲也绝不会有拿出来加害咏善的一天,是吗?”

    丽妃黯淡的眸子,瞬间亮起来,“咏棋,你拿到了?”

    “母亲先答我,是不是只要淑妃以为您拿着这东西,就行了?您不会拿这个加害当今太子?”

    “当然。”丽妃不悦起来, “咏棋,你连母亲都不信吗?”

    她在病中,却仍保留着曾为帝皇宠妃的尊贵气势,双目居高临下,射向跪在床头的咏棋身上,自有一种凛然不可触犯的尊严。

    “儿子……”咏棋垂头默然,脸色变化,显出心中争斗激烈,轻声道:“实在是……实在是这宫里,太可怕了,都是一家人,为什么就……就容不下?”

    丽妃不料他忽然说出这样一句,神情一变,也显得有些颓然。可她毕竟久历宫廷,片刻就恢复常态,冷然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涂话?你和谁是一家人?”口气柔和下来,叹道:“咏棋,我和你,才是真正的骨肉。孩子,你可别忘记了。天下再大,母亲眼里,也只有你一个。”

    “可咏善他……”

    “咏善他是淑妃的儿子!”丽妃断然道:“你以为他现在宠着你,日后就能保你一世无忧?哼,他现在是太子,将来要当皇帝的。皇帝的恩宠,一日几变。当初你父皇如何宠爱我,现在怎么又狠心把我弃之脑后?”

    咏棋今非昔比。

    听见丽妃诬蔑咏善,心中直冲上一股恼意,竟情不自禁道:“咏善他……他不同的!”

    这儿子还是第一次敢这样顶话,丽妃倒抽一口气,上下打量咏棋一番。

    半晌,才缓缓道:“唉,你这孩子,真叫母亲担忧。好,就算他和别的皇帝不同,将来终究有一天,你也逃不过毒手。”

    “怎么会?”

    “怎么不会?”丽妃问:“咏善登基,淑妃就是太后。咏善若是对你真心真意,淑妃能不把你视为眼中钉?她不铲除了你,不会安心。先不说那个,咏棋,恭无悔的信,你到底拿到没有?”

    咏棋犹豫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丽妃整个人的精神仿佛被这好消息振奋了,“快拿给母亲。”

    咏棋把那封攥得皱巴巴,却又无比重要的信掏出来。

    丽妃忙要拿过来,咏棋心一颤,捏着信的手又缩了回来。

    “怎么?”丽妃问:“你还疑我?”

    咏棋缓缓摇头。

    他人在病中,心境还异常惨烈,脸色红白交错,越发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柔弱俊逸。

    把信捏在手里,他低头凝视着。

    慢慢的,脸上掠过一丝决然,抬起头来,看着丽妃,咬牙道:“母亲,儿子不孝,我……我信不过您!”

    变故陡起,丽妃惊愕之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咏棋的手指也在哆嗦,

    “你……你说什么?”

    “当年擅取皇子们的生辰八字,母亲您插手其中,咏善就被弄入了内惩院,他的嬷嬷死在酷刑之下,若不是父皇明察,恐怕当日咏善就……反正,我不会……不会帮您害他。”

    “放肆!咏棋,你昏头了?”丽妃蓦然怒吼。

    清怡在外面听见,吓得忙进来劝,“娘娘别气,殿下年轻,说话不小心罢了。”帮丽妃抚背揉心。

    丽妃一把推开她,冷笑道:“他哪里是年轻?分明是长得太大了,翅膀硬了。我如今落魄到这地步,也顾不上什么颜面,把话摆明了说。咏棋,你不过是和咏善勾搭上而已,想不到,连皇子也有这样乘龙直上翻身的,我倒不知道自己生了个什么东西。和自家兄弟好上了,连自己母亲的死活也不顾了。好!好!你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去,但愿他一辈子对你真心实意,保得你平平安安,护你一世不伤。若那样,我纵使死在这里,也能瞑目了。”说罢,俯在床上,痛哭起来。

    咏棋觉得心肺都彷佛被撕开了,连跪都跪不直。

    想到咏善对自己下药,心像成了灰一样,也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时,还要拚死护着他,还不惜和亲母翻脸。

    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说话的力气,凄然道:“我们并没有勾搭,咏善他,他对我其实也……不是真心实意。但我……”他咬着下唇,“但我不让您害他。”

    他浑身无力,连挪动身子似乎都难以做到,挣扎几次,都站不起来,狠心往大腿上用力一掐,总算激出一丝力气,扶着床边站起来。

    跌跌撞撞走到房子唯一生起的炭火炉旁,颤抖着把手上的信递上去。

    丽妃原在大哭,见他忽然站起,又冲去火旁,也吓了一跳,唯恐他被自己骂得过头,一时想不开,见他只是烧信,才心神稍安。

    信纸递到火上,燃烧起来,片刻间已有大半成了灰烬,火舌沿纸而上,舔到咏棋捏信的手上,咏棋却恍若不觉,只把那信未烧尽的地方往火中送。

    瞬间,信已烧得一点不剩,他却仿佛并不知晓,还把手往前递。

    “殿下!”清怡冲过去把咏棋拉开两步,哭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娘娘病中心绪不好,说你两句,就算骂错了,也犯不着这样啊。”

    丽妃只有这个独子,看得胆颤心惊,惊疑不定地盯着咏棋,强颜笑道:“咏棋,母亲关在这里,难免抑郁,拿你说几句气话。好孩子,你过来,别这样逞性使强。”

    清怡想拉着咏棋到丽妃跟前,咏棋却摇了摇头。

    “母亲,信我已经烧了。咏善和淑妃若知道信不见了,多半也猜到是我拿的。”咏棋虽然对着丽妃,目光却没有焦距,轻声道:“就只当是信还藏在您手上吧。天下只有三个,知道这东西已经烧了。您可以用来要挟淑妃,但是……不能拿它到父皇面前去了。母亲,您不要怪我。”

    丽妃已经明白过来,只觉得气苦,沉默片刻,颓然笑道:“罢、罢,儿大不由娘,我今天总算是知道了。你对咏善,唉,我真无话可说。”

    咏棋又是惨然一笑。

    他走到床头,跪下对丽妃磕了三个头,“母亲,儿子回去了。”

    丽妃看着他,话都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咏棋不再说什么,站起来,垂着头,跨出房门,缓缓去远了。

    咏临在外面正等得不耐烦,看见咏棋从里面出来,立即蹦起来迎上去。

    “哥哥总算出来了,教人等得好焦急。思?哥哥怎么了?好像少了一半魂魄似的?丽妃还好吧?”

    咏棋怅然若失地站在宫阶上,似乎完全不知道咏临到了跟前。

    怔站了半晌,自言自语道:“都是假的吗?他为什么对我下药?他不会的。”

    再也支持不住。

    眼前一黑,栽倒在咏临怀中,不省人事。

    第二十三章

    咏善在前朝花了半天功夫,和大臣们周旋,下午又到体仁宫向父皇请安。

    原以为会像前几次那样,被侍卫们挡在廊下吹西北风,不料只站了一会儿,就有人来宣旨,召太子见驾。

    咏善无端地心里一凛。

    他自己也明白,自从上次御前对答后,明显失爱于父皇。

    这在位多年,如今缠绵病舻幕实郏一向对儿女情长显得不屑一顾,要为帝皇,必须先有帝皇应有的铁血心肠。

    咏善,也许犯了炎帝这方面的忌讳。

    他跟着内侍进到宫内。

    里头的地龙烧得比前次更热,进门就让身穿厚裘的咏善出了一身大汗。

    咏善不由皱眉,想不到父皇已经虚弱到如此地步。

    “儿臣给父皇请安。”

    炎帝似乎一直不曾下过床,半躺着,腰靠在紫金方枕上,脸几乎和那紫金枕的颜色差不多,只多了一份病人特有的青气。

    炎帝把咏善叫起来,神采不足却仍留着几分犀利的视线,缓缓打量着儿子,

    “好不容易病好点了,才有精神召你来见。太子,最近都忙些什么?”

    咏善恭谨答道:“遵父皇嘱咐,除了辅看六部的奏章外,也常听太傅讲课。”

    “嗯。”炎帝缓缓点头,“王景桥的老庄,讲得不错。”

    “是,儿子受益良多。”

    两人干巴巴地说了两句,都沉默下来。

    虽然亲如父子,却仿佛彼此间隔着一层捅不穿的硬壳,气氛变得压抑。

    良久,炎帝面无表情地问:“上次,故事未说完,太子就走了。这一次,太子要听下去吗?”

    咏善蓦然一震。

    他聪敏机灵,怎可能听不出炎帝的口气。

    太子殿的事,父皇早已洞若观火,现在是给他最后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若想保住自己,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立即向炎帝保证和咏棋切断联系,舍弃咏棋。

    但这样一来,即使自己能逃过一劫,咏棋却势必背上厚颜无耻诱惑储君的大罪,哪里还有活路?

    咏善心中发冷,目光却非常坚定,想了片刻,跪了下来,沉声道:“父皇,这故事的结尾,儿子不想听。”

    炎帝脸色微变,缓了缓,哑然失笑, “你这算是要朕闭嘴了?”目光极为严厉。

    咏善半分也不犹豫,居然顶了上去,“儿子君前无礼,任凭父皇处罚。”伏在地上,纹丝不动,硬挺得像钢铸般。

    头顶上又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朕知道了。” 一会儿,炎帝的声音传进耳膜,“太子。”

    “在。”

    “你下去吧。”

    咏善朝炎帝磕了头,站起来,静静侧着身退出去。

    炎帝看着儿子离开,那深邃的黑瞳里藏着谁也看不透的东西,深得无边,冷冷的,让人心里渗着寒气。

    眼看着高大挺拔的背影在门外一闪,转到再也望不见的地方去了,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们都出来吧。”

    殿后的垂帘伸出,走出两个人来。

    一个是善讲老庄的太傅王景桥,另一个,却是炎帝极信任的老太医陈润同。

    炎帝免了两人的礼,要他们坐到床前的两个绣墩上,问:“太子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两人都相当沉默,老脸上的皱纹每一条都显得沉重,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炎帝叹道:“他今天来,竟是向我这个当父亲的摊牌的。为了这件事,朕这个太子,别说太子之位,恐怕是连性命都不顾了。他难道就不怕朕一狠心,真要了他们这两个逆子的命?”冷哼一声,目中厉色忽现。

    王景桥见皇帝动怒,站起来道:“皇上请听老臣一言。”

    老态龙钟地朝炎帝作了一揖,才徐徐道:“宫廷内藏污纳垢,向出世人所料。两位殿下的事,确有不妥,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国家大政,稳定为主。老臣听见外头传言,近日咏升殿下频频和外官联络,还几次暗中到其舅家中,谨妃的兄弟也多次在朝中妄言,这都不是小事。请皇上三思。”

    “你是他的太傅,师生之谊,自然护着他。”炎帝把视线投向陈太医, “爱卿怎么不说话?”

    陈太医垂头想了想,站起来,磕了一个头,答道:“这是陛下家务事,臣不敢妄言。如何处置,只陛下一人能断。”

    “你这是推托之言了。”炎帝说了一句,却不如何恼怒,思索片刻,脸上显出疲倦,轻轻挥手道:“下去吧。唉,这两个孩子,唉,朕的皇子们啊。”

    咏善回到太子殿,心情沉重。

    常得富从里头赶出来迎接,见面就禀报,“殿下要小的送到咏升殿下那的东西,小的都派人送去了,咏升殿下当时不在,说是出宫去了,谨妃娘娘看了东西,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殿下心细。”

    咏善没理会他,把马鞭丢给侍从,径自往殿里走,习惯性地就绕到了咏棋住的房门处,又忽然x住步子。

    常得富跟在后头,见他站住了,偷瞧他脸色。

    这太子也真是的。

    不是疼得咏棋殿下如珠如宝吗?怎么一时变了心意,又给信物让咏临殿下把人带走?

    现在恐怕是反悔了。

    猜到太子殿下心里一定不怎么痛快,常得富小心起来,轻声道:“今天咏临殿下来了,小的本来想拦住的,可他拿着殿下给的信物,说殿下答应了让他把咏棋殿下带走。”

    咏善闷了一会儿,才问:“已经走了?”

    “是,咏临殿下来后,和咏棋殿下说了两句,两人立即就走了。”

    咏善轻轻“哦”了一声,轻轻道:“走了好。”对常得富吩咐道:“你忙自己的事去吧,别让人打扰我。”

    “那咏棋殿下……”

    咏善不耐烦了,沉下脸,“咏棋的事,以后不许你嗦。”

    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云淡风轻,现在脸一黑,把常得富唬得噤若寒蝉,赶紧告退识趣地干他的活去了。

    咏善打发了常得富,缓缓迈入房中。

    咏棋当然不在。

    他左右看看,只觉得不舍,想到不久前咏棋还住在这屋子里,物物处处都有他的痕迹。

    打开柜子瞅了瞅,里面都是满满的。

    咏棋去得那样迫不及待,自己寻来送他的,哄他高兴的东西,一样也没带走。

    未免也太无情了。

    咏善虽然感叹,却生不出一丝怨恨,在房中东抚一下,西摸一下,深觉得这里头什么都可亲可爱,却又孤单得可怜。

    如今,只有自己陪着这些东西了。

    他独自在房中走了一圈,最后在床边坐下,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

    可咏棋已经跟着咏临走了,那些曾经围绕过咏棋的空气,也剩得不多了,终会散去的。

    留下住。

    咏善心底一阵一阵发凉。

    他也不觉得太难受,这样的感觉,他很早就体会过了,只是没今日这样强烈。天下虽大,可有谁会喜欢自己这样冰冷无情的人?

    咏棋?

    咏棋确实是他亲口承诺放走的,但即使走了,怎么连封信笺都不留,连样念记的东西都不带上?

    咏善感觉着胸膛里缓缓翻腾着冰做的泥浆,那东西似乎把一切都捣烂了,冷冷地堵在那讥讽着。

    他曾经以为那哥哥对他有一点什么的。

    其实,什么也没有。

    走得痛快。

    咏善独坐在房中,忽然发出一声苦笑。

    走得好,免得也被拖累了。

    他今日斗胆妄为,虽没有立即招致惩罚,却不可能没有后果。

    父皇是何等厉害角色,他太明白了。

    若是废黜,会用什么借口呢?

    咏善冷静地思索。

    处理奏章,他向来都秉承旨意,不在职权范围内,绝不轻易插手,应该不会有足以加罪的差错。

    结交大臣,更是无比小心,不该说的话,从不敢多说一句,太子不该结交的外臣,也谨慎地拒绝接触。

    唯一让父皇无法接受的,就是和咏棋的事。

    但家丑不能外扬,就算父皇震怒,兄弟乱伦这个罪名,也是绝上不了台面的。

    否则,皇帝如何面对天下臣民?

    咏善想了想,无法得到答案,索性不再烦恼。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

    他站起来,走到墙那头的大檀木柜子里,取出一幅字卷,在书桌上平铺开来。

    上面笔迹端庄中正,正是咏棋写的“圣人不仁”四字。

    咏善沉沉凝视那字,一会儿,唇角逸出一丝温柔到极点的微笑,低声道:“哥哥,你到底还是留了此一东西给我。”

    抚着那字卷,小心翼翼的,仿佛抚着咏棋细嫩的肌肤一般。

    痴看了那四个字,任凭时间从身旁无声无息的滑过。

    咏棋从冷宫出来,一头栽入咏临怀里,晕死过去,顿时把咏临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当时大雪覆地,冷宫门前连个避寒的地方都没有,也顾不上叫人召太医,抱着咏棋就直奔太医院。

    到了太医院,急得连门都一脚踹了,进院就嚷:“来人!快来人!”

    正当班轮值的太医们全在厢房里烤火闲聊,当即全丢下瓜果杂物出来,一看咏棋纸样的脸色,都不敢怠慢。

    毕竟是一位皇子,死在这里,保不定众人都要被牵连。

    当即命小侍们抬的抬,搬的搬,把咏棋安置到房里,提药箱,断脉案,乱忙了一阵,才由一个老资格的黄太医过来,对咏临禀报,“咏棋殿下脉沉无力,邪郁于里,气血阻滞阳气不畅,阳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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