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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太子[1-5部全集出书版]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太子[15部全集出书版] 作者:风弄

    这个生气?

    “是。”咏棋清了清嗓子,转过半边身子,对着咏善,缓缓地用他悦耳的声音阐道:“圣人不仁中的仁,是指偏私之爱,未曾放眼大局,做到天下为公,那是小仁。圣人的不仁,让众生放手而为,各有生死,各安天命,不拘束,不偏颇,这种不仁,其实正是最大的仁爱。所以,圣人不仁,并非说圣人无情,只是因为太过有情,反而看似无情了。”

    侃侃说完,看看咏善,又回头看看太傅。

    王景桥[着昏花老眼,似乎挺满意,点头道:“殿下请坐,雷淘武也是博学之人,老庄之道,讲得有几分见地。”又问咏善,“咏善殿下,这一句,大概都明白了吗?”

    咏善却掀着唇角,笑了一下,态度恭敬地道:“咏棋哥哥说得再好,毕竟年轻,怎么比得上太傅的年岁见识?学生斗胆,请太傅再按照自己的意思讲一讲这句。”

    他如此执着于“圣人不仁”,咏棋都奇怪起来,不禁瞅着他打量。

    咏善的目光,却软绵绵的跟钉子似的,锲而不舍,只深深看入老太傅不见底的眼里去。

    王景桥老脸皱了皱,一脸高深莫测,似喜非喜,又啜了一口茶,才矜持庄重地慢慢开口,“越高深的道理,越要往浅处讲。咏善殿下问得好,圣人不仁,到底该怎么解?这句话,古今有多少个聪明人,就有多少种解法。要我自己说,就是四个字。”

    咏善眸光霍地一掠,沉声问:“哪四个字?”

    “物竞天择。”

    干巴巴的四个字,里面藏了沉甸甸的石头似的,王景桥平板无奇的语气,不知为何,竟能给人心上压了一块重铁似的感觉。

    连咏棋这个懵懂旁听的,也无端心头一沉,疑惑地打量起面前这个老态龙钟的太傅来。

    咏善默然,又清楚缓慢地问:“请太傅把物竞天择这四个字,再讲一讲。”

    “讲不得。”王景桥苦笑道:“已经讲到最明白了,实在不能再浅了。”

    他摆了摆手,动作迟缓地摸索着扶手,从椅上起来,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林子里面猛兽多啊,林中虎为王,可谁见过护着兔子的老虎呢?护着兔子,老虎要对付豺狼狮子,就会比往常顾虑上十倍,危险万分。物竞天择,圣人不仁,不是不疼兔子,他是怕老虎和兔子都活不成啊。唉,天太冷,老臣身子骨熬不住了,今日告个假,请两位殿下容老臣早退吧。”

    向咏棋和咏善行了礼,摆手不要他们送出门,在两个小内侍搀扶下,蹒跚着走出了静心斋。

    咏临暂时和母亲住在一处,他身体壮实,也不怕冷,大早就爬了起床,打算溜去找两个哥哥赏雪。不料到了淑妃宫门,被早得到叮嘱的侍卫拦住,死活不让他出门。

    咏临出不了门,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一样,郁郁不乐,只好转回来找淑妃。到了淑妃房里,才发现淑妃半倚在床上,神色委顿,腮帮子红得不寻常,疑道:“母亲怎么起得这么早?不会是哪不舒服吧?”

    他在淑妃面前向来没规炬,撩了衣o就往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淑妃前额,猛地变了脸色,跳起来叫道:“不好!真的病了!好烫手!来人,传太医!快点快点!母亲,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身上冷不冷,我要他们加点炭火来。”

    淑妃拉住转身要出去唤人的儿子,“毛躁什么?坐下吧。母亲没什么大病,只是有点着凉。毕竟年纪大了,不中用,昨日去看你咏善哥哥,在雪里来回一趟,居然就扛不住了。已经派人去传太医,别乱叫唤,母亲心里好不容易安静一点呢,咏临,你陪母亲叙叙话。”

    咏临虽然大剌剌的,天性却有一股罕王的诚心,看见淑妃病了,顿时比平日听话了十倍不止,乖乖坐下来,忍耐了一会儿,又笨手笨脚地要帮淑妃掖被子。

    “你就坐着吧。这么莽莽撞撞的,日后也不知哪家姑姑栽你手上,被你气死。”淑妃半喜半忧地瞥咏临一眼,脸上带了一丝微笑。

    咏临乐呵呵道:“还没轮到我呢,这婚姻大事,怎么也先是咏善哥哥在我前面。”

    “昨天送过来的画像,你都看了?”

    “嗯。”

    “你也该帮你哥哥挑一挑,告诉母亲,觉得哪家闺秀最好?”

    咏临仰着脖子想了想,耸肩道:“无所谓,我看啊,女人在哥哥眼里都是一样的,从小就没见过他喜欢过什么美人。父皇给他的美貌宫女,收了也就收了。挑哪个恐怕都一样。”

    淑妃横他一眼,“什么一样?不动脑筋。”把手挪出热被窝,指头轻轻戳了儿子额头一下,笑骂道:“你呀。这人选分量可重呢,挑出来,将来就是你嫂子,太子妃,日后就是国母……”

    正说着,一个内侍进来禀报,“娘娘,太医院的张大医到了。”

    淑妃停了和儿子的说笑,稍往上坐直了,“是那个叫张云风的太医?”

    “是,太医院的张云风。全照娘娘吩咐,特意召过来的。”

    淑妃缓缓点了点头,看向咏临道:“你嚷嚷着玩雪,嚷了大半天了,去吧。崇英,你跟着咏临殿下一起出去,和侍卫们说,我点头了,让咏临出外走动一下,疏松疏松筋骨。”

    咏临本来急着出门,发现淑妃病了,此时反而不肯去了,摇头道:“我陪着母亲,看看太医说什么。如果要抓药,我还可以帮忙。”

    “嗯?我竟这么矜贵,抓药这种小事,把皇子都使唤上了?”淑妃笑起来,“算了吧你,粗枝大叶的,抓药我也不敢吃。有你在这,太医也静不下心给我把脉。还是出去的好,快去吧,难得这么好的雪,只是千万小心别冻着了。外面伺候的听着了,别让咏临殿下在雪地里乱跑,好好用轿子送过去咏善殿下那边。”

    外面的内侍们连忙应是,赶去准备。

    淑妃轻轻推了咏临一把,又吩咐那叫崇英的心腹内侍,“你把咏临殿下带出去,再把张大医请进来。”

    咏临对于自己惹祸的本事,还是有所认同的。

    听母亲说了,当即做了个鬼脸。

    想想知道留着也没用,说不定真会碍着太医请脉。幸亏淑妃只是稍受了寒,病得不重,他还不太忧心,被淑妃推了两下,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只好道:“那我出去逛逛就回,母亲,要太医记得开点上好的药啊。”跟着崇英出去,有淑妃的吩咐,顺利通过了宫门侍卫那关。

    离开没多远,就跺脚让人把轿子停下,跑了出来,对内侍们道:“这么好的雪,坐轿子闷死人了。轿子是女人坐的,踏雪而歌,才是男儿快事。对了,今天的事回去可不许向淑妃娘娘告密,谁乱说我揍死谁。”丢下暖轿和四个抬轿的内侍,踩着厚厚的大雪,精神奕奕向太子殿去了。

    咏临一走,外面等候的张太医就被传了进去。

    他知道头上这位是太子亲母,虽暂未被册封为皇后,将来一个太后的名分是铁板钉钉,跑不掉的,因此越发小心谨慎,按照规矩磕头请了安,眼也不敢随便瞄,垂着头试探着问:“不知娘娘哪不舒服?微臣先给娘娘请个脉吧。”

    “脉嘛,就不用请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子。倒是你,张太医,听说你最近和太子殿下,交情不错啊。”

    “回娘娘,微臣和太子殿下,并没有什么交情啊。”那太医愣了一愣,微微抬头,看了坐直在床上眉眼威严的娘娘一眼,恍然大悟道:“哦,娘娘大概是弄混了。咏善殿下脉案,向来由陈太医主管。咏棋殿下暂居太子殿,他身子不适,向来是由张映辉太医照看的。娘娘要找的,大概是张映辉。微臣也姓张,嗯,叫张云风。”

    淑妃目光倏然犀利,冷笑地盯着床下跪着的人道:“这么丁点大的皇宫,哪个角落的事我不知道?哼,张映辉专门照看谁的病,我比你清楚。今天我是要问问你,你交给常得富的药,用的是哪个方子?我好好一个儿子,就让你这种人拿那些淫药祸害?”

    张云风仿佛耳边炸了个晴天霹雳,猛烈地抖了一下。

    脸色顿时煞白。

    为常得富秘制春药的事极端隐秘,那人是太子殿总管,眼看将来是要飞黄腾达的,而且他出面来讨,九成就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张云风靠着祖上资历才混入了太医院,自己本事并不大,手里就这么几帖家传秘方可以谋点升官的盼头,难得巴结太子的机会,他咬咬牙,也就干了。

    可……

    事情怎么就传到了淑妃耳朵里?

    为太子制作春药,万一揭露出来,那就是教唆太子淫乱的死罪!

    指不定立即就一杯毒酒了结!

    骤惊之下,张云风骨头都软了,在地上差点跪都跪不直,喘了半天气,才惊慌失措地连连磕头,“娘娘明察,微臣做事恪守规矩,给药都是按着规矩来的,什么常得富什么药,微臣确实不知……”

    “闭嘴。”淑妃声音凉得令人发怵,嗤笑一声:“没有实证,我能把你叫到这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聪明一点,当着我的面认了,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张云风早吓得发抖,听出淑妃话里还有松动,又想起咏善就是她亲生儿子,这事抖落出去,对淑妃也没有好处,赶紧抓紧机会道:“是是,娘娘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微臣日后尽力为娘娘办事……”

    “别嗦了,写方子。”

    “啊?”

    “纸笔都给你备下了。”淑妃朝预备好的桌案一指,“你家那祖传秘方,给我清清楚楚写出来。”

    把柄捏在人家手里,张云风还有什么办法,何况面前这位是太子的娘。

    张云风别无选择,爬起来拿了笔,毫不犹豫就把那春药方子写出来了,双手捧着递给淑妃过目,悄悄打量淑妃的脸色。

    淑妃垂眼扫了一下,缓缓问:“你们医家里,好像有什么对反对冲之类的话吧。”

    “是是,有的药性,和别的药性是不能一起用的,分开对人有好处,掺在一起用,就会伤……”

    “够了,我也没考究你医术。”

    “是。”

    淑妃思忖片刻,转头把视线定在张云风脸上,蓦然给了他一个诡异的笑脸,“张大医,你在太医院里面这些年,职位还是很低吧?”

    “这个,微臣没本事……”

    “当官不需要有本事,够眼力就好。”淑妃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这春药是你家祖传的,药性你不会不熟。你给我再开个方子,日后,我保你是太医院里头的第一人。”

    张云风心窝突突一跳。

    他已直觉地感到,天大的富贵就在眼前。

    张云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分外压低了声音,“不知娘娘要微臣开什么方子?”

    “有人已经吃过你家那祖传秘药了,我要你,再给他额外开一个专门的药方。”

    张云风猜到两分,心里狂打鼓,声音越发低了,屏息问:“这……微臣愚钝,请娘娘明示,要何种疗效的药方?治的是什么病?”

    淑妃笑得冷艳之极,不层地瞥他一眼,“我在这宫里待了快二十年,拉拔了两个皇子长大,就凭你,也能在我面前装傻?”

    张云风见她如此犀利,也不敢再掖着,点头附道:“是是,太子年轻不经事,被人蛊惑了。娘娘心疼太子,自然是生气的,少不了要悄悄帮太子料理一下。”

    “我要谁也查不出来,他是怎么死的。”淑妃浅笑着,朱唇轻启,“宫里的人但凡有病,脉案及所用之药,太医院都有登记,明明白白,不能用的药材,送不到他嘴里。独你这见不得人的药,脉案里面不可能写上,即使日后验出什么,也没人能说这是故意害他。自作孽,不可活,谁知道他偷偷犯这等淫乱之罪,吃乱七八糟的药呢?”

    张云风看她笑靥如花,雍容端丽,冷出一脊梁的汗来,低声道:“针对服过那春药的人,开一张伤身子骨的方子,微臣确实可以做到。但太医院里制度严格,每个太医都有自己的职守,并不能随意给任何人开药的,如何让她服下,这就……”

    淑妃一个眼神,就止了他的犹豫。

    “别担心,你开方子,剩下的事,自然会有人办。”

    “是。”

    “写吧。”

    张云风躬了躬身,转回到铺着白纸的案桌前。

    不用说,一定是后宫哪个女人蛊惑了太子,惹得淑妃娘娘动了怒。

    要用这种查不出来的手段,药又是常得富过来要的,可见这女人还不是普通的低等宫女,身后必有了不起的家世。

    或者将来会成为新君的侧妃。

    这一道方子写下去,他就成了害咏善宠爱女子的帮凶,人生后面的路到底是起是伏,就看这个了。

    他提着沾了墨的笔,犹豫半天,心里打鼓似的。

    悄悄回头看看淑妃,那娘娘一脸欲笑非笑,杀气逼人。

    唉,皇宫之中的事,不是上这个船,就是上那个船,成王败寇,好人从没有好下场。

    反正如果此刻不上贼船,自己今晚都活不成。

    想到这里,不再犹豫,在白纸上笔走龙蛇地挥洒下去,把淑妃要的方子写了,双手捧到淑妃面前。

    “娘娘,这方子若寻常人吃了,一点事都没有,就是个小补身子的功效。但里面的朱砂、羌活、紫贝草研细末,水煎空腹服,刚好就和我家那春药方子大冲。若病者近日吃过我那春药,再服了这个,立即就会大病。身子稍微赢弱点的,遇上这样的大雪天,大概就见不到开春了。”

    他说得异常凝重,淑妃却只淡淡瞅了他一下,“我也知道医者父母心,你这不是害人,是帮人。太子是国家基石,我们这些爱护他的,当然不愿看他被邪魔歪道蛊惑了,反招损害。此事若成,就是你一件大功劳。”

    把方子卷起来,放进自己怀里,低声道:“记住了,这事只有天地你我知道。今天,你不过是过来帮我开了一个受寒的药方,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事发生了。”

    咏临一脱离母亲视线,立即如脱了绳子的猴子,跳下暖轿,把内侍们都丢下,兴致勃勃地往太子殿去。

    没日没夜的大雪,地上覆了厚厚积雪,白花花一片。咏临的厚丰皮靴踩在上面吱吱作响,他爱听这清爽有干劲的寒冬之声,踏得特起劲。

    走到半路,正巧右边一个人正从假山下穿出来,咏临目力过人,瞬间就瞅清楚了,蓦地冷喝一声,“站住!干什么坏事去了?”

    那人穿着宫里普通侍卫的服饰,是看宫门的,名叫图南。大雪漫天,宫里静悄悄的,他忽然被人拔高嗓子喝了一句,吓了一跳,猛地跳转过来到处看。

    瞧见咏临,惊惶的脸色即刻就全消了,松开一口气,笑着赶紧过来行礼请安,“我的妈呀,殿下这嗓子可吓死人了。小的就寻思宫里面除了殿下,没人能有这样了不得的气势。前些天听说殿下从封地回来,正打算去给殿下请安呢,可是,呵呵,您也知道,小的身分低,淑妃娘娘那门守得也严……”

    “得了吧。”咏临轻轻踢了他一脚,让他起来,笑着打量他,“图南,你小子又在宫里聚众赌博啦?”

    “没没没,小的哪敢……”

    “哼!”咏临一伸手,拽了他的耳朵,得意地拧着问:“瞧你鬼鬼祟祟的样!我咏临殿下明察不了千里,这么一里两里还是洞若观火的,你小子尾巴一翘,我就嗅到你身上那些骰子的味道了,快说!打算到哪玩去?”

    他在众皇子中以豪爽大度,不分上下著称,最能相下面人胡混,这些侍卫们见到他都不惧怕,和碰见他孪生哥哥咏善时的噤若寒蝉有云泥之别。

    图南被他揪着耳朵,龇牙咧嘴地唉哟了两声,苦笑着求饶,“好好好,殿下洞若观火,小的认了,认了!殿下千万疼着小的耳朵,好殿下,松个手,疼呀!”

    咏临这才松了手,笑盈盈等着。

    “也不敢瞒殿下,赌呢,是有个小局。天下大雪了,兄弟们换班下来不能回家,闲着也闲着,宫里又不许喝酒,众一起烤烤炉子,总要有点乐子不是?”

    “唆唆的。”咏临又笑着踢了他一脚,“还怕我告发你不成?我要真告,你几百年前就丢天牢里去了!”

    “多谢殿下照应,我们个个都说,宫里皇子就数殿下仗义。不过今日呢,那边不玩投骰子,呵呵,殿下多日不和我们聚了,不知道改了规矩,现在大家都玩起了牌九……”

    咏临立即来了兴致,“牌九我也玩过,很有趣。快快,领我去,这种好事没了我怎么能行?”

    图南哭笑不得道:“殿下这真是难为小的了,不但淑妃娘娘,连太子殿下,最近都三番两次屡下严令,下头人不许带着您胡闹,要被知道了,小的可要大大倒楣。”

    咏临知道有好玩的,哪里还管母亲和哥哥的吩咐。

    他这辈子被训斥的次数不足一万也有九千,捣乱之后挨一顿骂就没事了,淑妃和咏善,即使父皇,也没因为这种事真的把他怎么样。

    “去你的!”一听图南不愿意,咏临竖起眉,摆出恶狠狠的表情,又伸手抓了他耳朵往上提,“不带我玩,你才会大大倒霉呢!你带不带?带不带?耳朵还想不想要?

    图南大叫求饶,“带!带带带!”

    淑妃娘娘那种不许带咏临殿下胡闹的严令,这些年下了几十次了,没一次真能把咏临殿下管束住。

    看来现在除了换了个新太子,其他事还是一样,尤其这个皇子咏临,还是像从前一样爱玩爱闹。

    图南也不是什么要紧官员,这种小事无伤大雅,只是先拒绝一番,日后被追问起来有个敷衍借口就得了。

    于是被咏临一扭耳朵,当即求饶服软,把乐呵呵的咏临领到他们侍卫们换班休息时的偏僻小厢房去了。

    两人到时,小厢房里已经众了一群人,闲着的内侍和侍卫都挤在这起了暖炉的地方等着乐子,里面好几个都是从前和咏临玩得好的。

    咏临脾气好,从不拿皇子身分欺负人,出手又大方,下面的人都爱和他亲近。一见图南领了他来,竟没一人反对,个个都笑开了,起哄道:“好!好!这下子才算真的热闹起来了!少了殿下,玩起来就没那么有趣。”

    咏临拍拍这个,摸摸那个,笑骂道:“一群小混蛋,都是看中我身上的好东西罢了!告诉你们,今天你咏临殿下可是来赢彩头的,包管把你们的月钱都给卷走,让你们光着屁股哭去!”

    顿时有人拍掌哈哈起来,“殿下够豪气!图南,你这个庄家别当了,要让给殿下才行!”

    众人齐声附和。

    图南把牌九给了咏临,咏临也不客气,“庄家就庄家,瞧我狮子一张嘴,生吃了你们!”将牌九往桌上哗啦啦一倒,撩起袖子吆喝,“来啊!赌桌面上无尊卑,别怪我势利眼,先把银子拿出来都放眼底看看,没银子拿东西当也可以。”

    自己首先伸手入怀,把里面的小玉佩和银票通通掏了出来,“有本事你们就赢!”

    众人看得眼睛发直,心热无比,争先恐后掏东西显赌本。

    果然有咏临在,就不寻常的热闹,赌局一开,叫唤得震天价响,洗牌声、吆喝声、加注声、骂娘声,翻了天似的。

    咏临当了庄家,气势特大。

    今日也真是鸿运当头,推的牌把把都好,十把能赢七八把,把咏临乐得哈哈直笑。

    热火朝天地赌了好些局,的人出手越来越小。

    “押呀!怎么不押?”

    咏临正在兴头上,巴不得玩到晚上,看见气氛没刚才热烈,低头一看,自己面前堆了小山似的碎银和乱七八糟的抵押品。

    许多人赌本竟都空了。

    “去!”咏临大手一摆,“谁的东西谁自己拿回去,咱们再来!”

    “殿下,您说的是真的?”

    咏临眼睛一瞪,“你这什么话?我说的话什么时候是假的了?混小子们快点把东西都收回去,没赌本怎么玩?扫兴!快!”

    众人狂喜,蜂拥而上把自己的东西从咏临眼皮底下拖了回来。他们都知道咏临的脾气,还算自律,全只拿自己输出去的,没人把不该是自己的往怀里揣。

    咏临嚷嚷道:“牌九玩过了,骰子也不能白放着。要不我们再玩玩投骰子?”

    “行!行!”

    “殿下说玩什么就玩什么!”

    大家众星捧月似的附和,赶紧把最好的一副骰子找了过来。

    碰见咏临这么豪爽的皇子,人人心里欢喜,第二轮赌局开起来,更加兴致盎然。

    咏临仍是庄家,叫得最起劲,不管他是输是赢,围在他旁边的侍卫们都连声叫好,捧他的场。

    又玩了好久,不免内急起来。

    咏临把旁边的图南抓过来,“你帮我顶一阵,我去去就来。”

    图南知道咏临是要去小解,问:“要不要小的带路?”

    “去你的!”咏临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个爆栗,“我又不是头一次来你们这狗窝?要你带路?好好给我当庄,赢了给你,输了算我的。”

    “谢殿下!”

    图南也是个赌瘾强大的家伙,正兴奋得满脸通红,咏临这么说,他乐得趁机当当庄,占了咏临的位置,神气地吆喝起来,“来来!这把骰子咱老图来投!眼睛瞪大啦!来个五子登科啊!”

    第十九章

    咏临匆匆出了小厢房。

    这是没什么身分的侍卫们和内侍们众脚的地方,规格和淑妃宫太子殿等差了十万八千里,茅房也隔得远。

    不过他从前常悄悄过来玩,热门熟路,下了台阶在院子里老马识途似的一路过去。

    茅房在院子最边上,到了这里,已经听不见前面冲天的叫赌声。

    因为宫里侍卫和内侍人数多,茅房重量不重质,就一个木头房子,里面简简单单用木板木门隔开一溜小单间。

    咏临随便选了个小格进去,解了裤带。

    正巧门外有动静,似乎又有人进来,咏临一心想着赶紧弄好继续当庄,也不理会。

    “这阵子的雪真大啊,冷死人。”

    “对。谨妃娘娘最节俭的,如今都烧上地龙了。”

    看来是两个宫里没职分的小内侍,一边上茅房一边闲聊。

    “你别说,淑妃娘娘那边,早就地龙和暖炉子都点上了,听小钱说,进门就暖烘烘的,能热出一身汗来。啧啧,贵人就是贵人,我们能挨个小炉子就算福气了。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什么都看投胎的时候选了哪个娘。你看那些皇子,一辈子命好福好,出生就是吃好的穿好的,我们就一辈子伺候人。”

    “嘿,我悄悄告诉你一句,你可千万别羡慕皇子,倒霉起来,那可是大倒霉呢,就怕比我们还不如。你没瞧见咏棋殿下的例子?”

    “那怎么能算呢?他要是好好的什么也不做,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太子被废了,难免的受委屈。况且现在也好了嘛,听说不关内惩院,现在都搬太子殿去了,多半也是地龙暖炉子的伺候。哎,咏善殿下那么个冷面阎王,看不出对自己兄弟还真不错呢。”

    “你知道什么?你只看见咏棋殿下被废了,没看见太子殿还有凶险呢。我看啊,咏善殿下自己的平安都未必能保得住。”

    咏临浑身一震,悄悄挨过去,贴着薄门板往下听。

    隔壁的窃窃私语骤然压低了不少。

    “哥,小心,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被人知道可要杀头啊。”

    入宫的内侍多半无亲无故,在宫里头常常结拜认兄弟,拉帮结派也是寻常事,私下里“哥哥”、“弟弟”的叫,是极常见的事。

    “放心,这些话,除了你,我也不会和别人说。告诉你,是为了提个醒,这种大雪天不是吉兆,宫里眼看要变天了,出大事呢。上头的贵人们斗气,咱们小的千万别招惹上一点,缩在一边才能平安。你以后要是撞上什么去太子殿淑妃娘娘宫的差事,最好想办法推了,装肚子疼啊什么石头砸到脚的,都行。倒是谨妃娘娘那里,多去几趟巴结巴结。”

    “哥的话当然是没错的。不过,太子殿下不是很受皇上宠爱吗?听说前阵子已经让他办起大人的正经事来了,我路上见过常总管捧奏折呢。怎么?难道,难道去年那种事,又要来一次?”

    咏棋被废,正是去年六月的事。

    正月立,不足六个月就废了,丽妃一族几乎被彻底打到最底。

    当时也没什么严重的原因,大家只知道因为丽妃娘娘想当皇后,结果不但没当成,把自己和儿子都搭进去了。

    “可是,为什么呢?咏棋殿下斯斯文文,看起来不够厉害;但咏善殿下,瞅一眼就让人怕怕的,厉害得很,怎么他也会出事?”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隔壁沉默了一下。

    气氛蓦地紧张起来。

    “我告诉你,你可别对外面乱说。这些话传出去,我们两个都要倒霉。”

    “打死也不对外说。哥,你说吧。”

    声音又压得更低了。

    “我也是听别人悄悄说的,最近几天,宫里好些地方传呢。先说好,这些话只传你一双耳朵。”

    “哎呀,哥,你就说吧。我嘴巴紧,你是知道的。”

    又是一阵沉默,仿佛说话的人要整理一下思绪。

    咏临神经再粗,此时也已知事关重大,屏气凝息,尽量贴着木板等那人开口。

    “这话也不知道从宫里哪头传出来的,说是咏善殿下,和咏棋殿下,那个……”

    “哪个?”

    “笨啊。”那年长地低骂一声,“在床上抱着滚的,还能是哪个?”

    隔壁的咏临,骤然一震。

    “不会吧?他们不是兄弟吗?”

    “兄弟又怎样?反正不是一个娘。皇宫里面这种事多呢,你再待上个三十年就明白了。反正在太子殿里乱来,好像事情漏了风,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了。对了,你听说了没有?太子殿下去给皇上请安,给皇上挡了呢,在走廊下面喝西北风。后来还磕头磕出一脑袋的血,咏善殿下在皇上面前哭得像泪人似的,说是咏棋殿下勾引了他,一时胡涂才做了傻事……”

    砰!

    猛地一声巨响,身后薄木板门被人从中间踢成了两半。

    交头接耳的两人齐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拎着衣领扯出格子,狠狠掷在地上。

    两个内侍被摔得七荤八素,在地上滚了几滚,抬起头一看,咏临气得发红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狰狞如索命罗x。

    两人怎料到大雪天的会在这里碰上这位三皇子,吓得魂飞魄散,跪下叫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咏临恶狠狠地把那年长的踢了个b斗,又拽他过来在自己面前跪了,咬牙切齿道:“饶命?你诬蔑我两个哥哥,什么烂话都说了,还敢要我饶命?走,见我母亲去!”拉着那人衣领就往外拽。

    那内侍知道到了淑妃面前必死无疑,哪里敢去,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浑身颤栗地磕头求饶,“小的不敢诬蔑,小的也只是听别人说的,殿下,你饶了小的这一遭,以后小的一个字都不敢乱说了!殿下饶命,饶命啊!”

    那年纪小的也浑身打颤,爬过来抱着咏临的大腿不放,哭着央道:“殿下,殿下,我们哥俩胡涂,你饶我们一命……”

    “你刚刚说的什么?”

    “再不敢说了!真的不敢了!”

    “混蛋!”咏临把抱着他大腿的小内侍踹到一边,抓着那年纪大的抽了一耳光,“给我说!仔仔细细说清楚!敢瞒一个字,我生撕了你!”

    他在下面人心目中向来是个和善开朗的角色,从来没露过这种仿佛要杀人的狠样。一个耳光下去,年长的内侍脸颊顿时肿起半边,眼看要被咏临抓到淑妃面前处置,还不如在咏临面前坦白从宽,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拼命磕头道:“是是!小的都说,什么都说,殿下听我说,听我说……”

    “说!”

    “刚才的话都是听别的人说的……”

    “什么别人?讲名字!”

    内侍哭丧着脸道:“殿下,这是闲聊时胡扯起来的,怎么说得清啊?宫里头内侍累了蹲一起喝水吃饭,每天都有新鲜话,真的不清楚哪句是哪个人露出来的,况且嘴巴传嘴巴,像……像那个……那个咏善殿下说是咏棋殿下勾引了他的话,小的只隐约记得是天心殿管茶水的福庆说的,他又是听谨妃宫那头的棉宝说的……”

    咏临爆吼,“胡扯!谨妃宫的人,怎么会知道体仁宫里头的事?大臣们都不知道,他一个蹲角落的小内侍能知道?”

    两人见他火又上来了,频频磕头,乱七八糟的附和,“是是,小的胡扯,棉宝胡说八道……”

    咏临喘了一会儿粗气,才往下问:“还有呢?你们下面还有什么混账谣言?说我哥哥们坏话的?都给我说清楚!”

    “没有了,没有了。”

    “瞒着我是不是?我懒得和你们嗦。走!让我母亲审你们去!”

    “不不!殿下,殿下,我说,我说啊!”

    “快说!”

    “宫里的话向来传得多,不过都没有实据,也不知道谁开始瞎说的。有的说……说咏棋殿下昔日都不把咏善殿下看眼里的,现在瞧咏善殿下当了太子,就沾上去了,好图个后路,盼着东山再起:还有的说……”那内侍怯怯地看了咏临一眼,结结巴巴,“……说咏棋殿下长得实在太好了,和丽妃娘娘一个样,难免有爱男色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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