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15部全集出书版] 作者:风弄
你知会我的?依我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和上次一样处理就行了,我受你这个人情,日后自然还你。”
咏升看他不入套,也不着急,他敢过来这里和咏善摊牌,早就和母亲谨妃,以及几名心腹谋士来来回回商量了多次,处处都想得周全,一计不成,当即把第二计使了出来,装作释然地笑道:“这次的事,和上次的事怎么同呢?从前是想传,但毕竟没有真的传到,只是个欲传之罪。这一次,那书信却是真真切切到了丽妃的手,沟通串供的事就成真了,唉,弟弟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置。再说,这还不只牵连一个咏棋……”语气一转,压低了嗓门,“在内惩院中,能把书信传递出来,还要能交到丽妃手中,那可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太子知道负责传递的是谁吗?”
咏善倒吸一口凉气,知道死 穴已经到了对方手中,只能从容道:“我也很想知道谁有这样的本事。五弟能耐这么大,一定已经查清楚了。”
咏升搓着手道,似乎万般为难,“查是查出来了,不过说出来,恐怕太子哥哥伤心。”
咏善盯着他半晌,忽然肩膀剧抖,仰天大笑,笑了半天,才停下来打量咏升,阴鸷冷淡地问:“书信你拿到手了?”
咏升被他突如其来的大笑弄得愕然,一愣之后点头,“对。”眼神又转回原先对峙的清醒尖锐。
“人证,”咏善漫不经心道:“恐怕你也找到了吧?”
“不错。”
“好。”咏善赞了一声,“你是过来和我谈条件的。”
他既然捅破了纸,咏升也不必再装模作样。竖了一个大拇指,肃然道:“太子好气魄,话说得明明白白。这事牵扯到咏棋,又牵扯到咏临,据弟弟我的看法,太子只怕是不能不插手了。太子难道不怕?”
“我怕什么?”咏善反问:“你拿了物证人证,不去见父皇,反而来见我,显然有求于我。既然你要求我,那么这件事,你不会不帮我瞒住。我好歹也是太子,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是。”咏升却笑了起来,“确实有一件事,想求太子。”
“说吧。”
“还是我舅舅的事……”
咏善道:“你舅舅的事,不是已经改了判吗?父皇没要他的命,只是罚了一些银子。方家不会连这些小钱都没有吧?要是没有,我写一张字据,你要你舅舅带着去我的库房里领。”
“唉,我这个舅舅真是惹事的麻烦精,别说太子,我也快不耐烦了,有什么办法?母亲只有他一个哥哥。”咏升叹了一声,凑到咏善跟前道:“太子最近养伤没有到前面去旁听政事,还不知道我舅舅的事,御史恭无悔在父皇面前告了我舅舅一状,说舅舅暗中招募死士,又四处打听父皇和各位皇子的生辰八字,意图不轨。太子你听听,这个罪名是可以开玩笑的吗?随时都是抄家灭族的下场,吓得我母亲当即病了。”
咏善身为太子,耳目总有一些,虽然没有亲自去旁听朝会,这种大新闻当然不会不知道,不在意地道:“父皇不是没听进去吗?当即说恭无悔诬陷国戚,把他下了天牢。父皇是英明君主,你担心什么?”
“怎么不担心?父皇的脾气太子是最清楚的,恭无悔将来如果放出来,八成官复原职。他必定怀恨在心,一次诬告不成,还会再诬告,一而再,再而三,众口铄金,父皇将来会不会信呢?这事……还是要求太子哥哥帮忙。”
咏善听到一半,已经明白了咏升所求:心内凛然,沉下脸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斩草要除根啊……”到了这个时候,再难听的话也要说出口了。咏升吞了一口唾沫,竖掌成刀,往下轻轻一切,狠道:“让恭无悔出不了天牢。”
话音一落,咏善目光扫来,炯炯烁然,利如刀剑,几乎迫得他喘不了气。但事情已到了关键时刻,绝不能服软,咏升一反常态,硬了脖子,咬牙道:“我今天来,是打了宁可玉碎的主意。与其迟早被那些卑鄙小官害死,不如痛快一点,让太子哥哥裁夺。太子哥哥要是帮我这一回,母亲和方家感恩戴德,从此死心场地,唯太子哥哥马首是瞻。咏棋咏临那件事,就算死我也会帮太子哥哥瞒下来的。”
言下之意,自然是咏善不点头,这件事他就捅出来。
咏善听了他咬牙切齿的话,却噗嗤笑了起来,眼中锐光一下子全不见了,前所未有的温和,拍拍他的肩膀道:“什么宁可玉碎?五弟净说傻话。我们都是皇子,个个金尊玉贵,那些小官连我们一片指甲都比不上,死一个两个有什么要紧?我一定帮你。”
这个弯也转得太急了,咏升倒一时接受不了,呆了一呆,才半信半疑道:“太子说的是真的?”
“一言九鼎,才是储君之风。我还骗你吗?”咏善笑道:“杀一个恭无悔,能得一个五弟归心,说到底,我不吃亏。”
咏升这才知道他答允了,露出喜色,趁机打蛇随棍上,“太子什么时候动手?”
咏善沉吟后,才幽幽道:“你放心,他出不了天牢。就为了我那两个傻兄弟,我也不会让他活着出来。”
言罢,轻叹了一声。
第七章
送走咏升,咏善在内室一个人待了半晌,忽然唤人过来,“给我立即把咏临叫过来。淑妃如果问起,就说我有急事,要找咏临过来商量。”
又召来另一人,吩咐道:“咏棋吃过饭,把他安置在侧室,别让他过来。要常得富亲自打点,别派笨手笨脚的人过去伺候。”
等了半天,咏临跟着内侍匆匆来了,因为走得太急,大冷天,额头都沁了薄薄一层汗。
咏临进来就问:“哥哥有什么事,叫得这么急?不是伤口又恶化了吧?”边问边大步蹬到咏善跟前,去瞧他的伤口。
咏善一声不吭,挥手把左右的人都叫走,看着众人散尽,内室门紧紧关上,从椅中倏地站起来,朝着咏临脸上就是一掌挥过去。
咏临正关切地看他的伤口,一点也没防备,这一掌怒气极盛,耳光声响彻偌大房间,打得咏临趔趄连退几步,几乎倒在地上。
他被这毫无预兆的耳光给打懵了,直着眼睛愣了半天,捂着立即泛起五条红痕的脸。隔了好一会才似乎明白过来,猛然跳起,气愤吼叫,“你疯了吗?”
咏善站在原处,与他毫不相让地直视,冷言道:“我没疯,你才疯了。”
咏临挨了没头没脑一掌,听了这话,气得发抖,“你……你你……”要不是看在咏善腿伤未痊愈,依他的冲动脾气,管他是亲哥哥还是太子,早冲上去饱以老拳了。死死捏着拳头按捺自己,愤懑地问:“好端端的,你为什么打人?”
“为什么?因为你这个蠢材擅自从内惩院往外传递信件,还真的帮人家送到手了!”咏善的咆哮声震得屋顶簌簌作响。
咏临见提的是这件事,倒真是自己的错,不禁愕住,垂下头,缓缓松了捏紧的笔头,闷了一会,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这事你不是已经打过我了吗?”
房中只有他们两人,咏善怎么会听不见他的嘀咕,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道:“这样的错事,打你一耳光就算了吗?”
“我也知道我有错!”咏临霍然抬头,不服气地瞪着哥哥,“你知道了,生气了,要打就一次打够好了,随便你怎么打。现在打了一下,赶我走,想起来又生气,又叫人把我传过来打一顿。这样下去,你岂不是生气了就随时把我传过来拳打脚踢?我是随时等你传唤来打的狗吗?”
“对!我就是这样?你不服气?”咏善唇边扯着尖利的笑,“我是太子,是储君,你只是皇子,就是臣。君臣有分,我生气了,随时可以传你,随时可以打你,你不服气也得忍!”
咏临气极,叫道:“你要打我,怎么不当着母亲的面打?在母亲面前,你怎么就住手了?”他蓦然停下,似乎明白过来,不敢相信地盯着咏善,“我明白了”你在母亲面前装好人,要当个好哥哥。其实……其实你心里憎恶我……”
咏善也气得发昏,毫不犹豫地点头,恶狠狠道:“对!算你聪明,总算知道我讨厌你。天底下我最恨的人就是你,没出息!惹事精!苍天无眼,这样的软蛋怎么就和我一个娘!”
“好呀!原来你一直都讨厌我。”咏临倒吸一口气,悻悻道:“你看不起我这个弟弟。这么多兄弟里,其实你最瞧不起我。你虽是我亲哥哥,却还不如咏棋哥哥对我好!”话越说到后面,音调越高。
咏善听到“咏棋”两字,宛如火上浇油,脖子青筋都突了出来,和咏临对吼,“谁稀罕当你亲哥哥?你和咏棋倒是一对好兄弟,一样没出息,自己该死还不够,还要u人下水!一对累赘!”
“你嫌我累赘?好!好!当着我的面,你今天总算说出来了。”
“不错,我早就想说了。”
“你没把我当你亲弟弟看。你打我,只是为了泄愤!拿我撒气!”
“对!我就是拿你泄愤,拿你撒气!我现在气撒完了,高兴了,你可以滚了!”
咏临又气又委屈,眼眶早红了,也不知道是要拼命还是要哭,捏死了拳头瞪着咏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咏善见他不动,把手往门一指,喝道:“你给我滚!”
咏临再也受不了,大吼一声,受伤野兽似的冲了出去。
外面的侍从早听见里面可怕的咆哮,见咏临这样冲出来,唯恐里面出了事,赶紧涌进去伺候,刚到门口,便听见咏善冷到极点的声音,“谁敢擅自跨进门,自己去把脚砍了。”
吓得众人纷纷急忙x住,左右对望,都知道此刻谁进去谁完蛋,大气也不敢出,把门小心翼翼地关好,轻轻退下。
咏善直直瞪着关上的门,硬硬的身子蓦地一软,一个支撑不住,整个跌在地上,恰好撞到包扎好的伤口,疼得他眼冒金星,几乎昏厥过去。
他呼呼连喘几口冰冷的气,熬过那阵昏厌的感觉,缓缓平复下来,才勉强把背斜靠在椅脚上,无神地睁着眼睛。
脑子乱糟糟的,里面闪过的都是些什么,连他自己也不大看得清楚。
他们,他们都恨他……
母亲如是,咏棋如是,都不喜欢他,都喜欢咏临。
为什么?
他和咏临长得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他比咏临做得更好,更多。
他就这样在地上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到了宫里梆子声传来,清冷响脆,才将他惊醒,暗中惊讶。
难道已经过了子时?
自己竟呆坐了如此之久?
动了动,手脚都几乎麻了,酸软痹疼,地上又冷,身子一阵一阵打颤。咏善知道伤后受冻,是对身体极不好的,宫里虽然暖和,毕竟地上也冷。暗骂道,本来就是个没人心疼的,如今连自己都糟蹋起自己来了。
若就这样冻死了,只怕世人个个拍掌称快。
咏临咏棋正好重在一起,快快活活。淑妃多少会哭几声,不过她还有一个最疼爱的儿子在,多半也是一年半载就如常了。
他向来心志坚毅,今天一时动了情肠,竟难以自禁,越想越是自苦,不知道吃这么多苦头到底为了谁?
如果是为了自己,当这个太子,自己又没有怎么快活,反而添了无数烦心之事。
咏善慢慢把自己挪到床边,觉得腿上疼痛难忍,低头去看,白色的纱布已经现了血色,恐怕是刚才摔下去时把伤口压开了,又开始渗血。
他冷冷凝视着自己的血色,隔了许久,才想起要重新包扎,唤道:“来人啊。”
外面的侍从们谁都不敢走远,都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一听到声音传来,门立即被推开了。
常得富走了进来,知道太子心里不爽快,动作比平日更谨慎,到了咏善面前,老老实实垂手低头,“在。太子有什么吩咐?”
咏善年轻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是随意指了一下腿,“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不小心进开了。”
“是,小的现在就去唤太医。”
“唤什么太医?半夜三更的。”咏善微有点不耐烦地道:“你来弄就好了。”
常得富不敢多言,只好真的弄来干净纱布,开始帮咏善包扎。
咏善斜靠在床上,任常得富帮他更换纱布,闭着眼睛养神,心不在焉地问:“咏棋睡了吗?”
“还没……”
咏善睁开眼睛,“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睡?不习惯?”
“这个……”
“这个那个什么?吞吞吐吐的,有话爽快说。”
“咏棋殿下睡不着,是因为……因为咏临殿下……”常得富胆怯地瞟了咏善一眼,“咏临殿下出了这里的门,就坐在前庭的雪地里哭起来了,咏棋殿下住的房间窗户刚好对着前庭。他要出去劝,小的不敢让他出去,所以命人拦了。咏临殿下又……又哭得很伤心……”
“他伤心个屁!”咏善烦躁地喝一声。
常得富顿时不敢作声。
咏善瞪着眼睛看着前方,仿佛咏临就在面前。过了一会,才回过神色,幽幽问:“他在雪地里坐了多久?”
“从这里出去之后,就……坐着了……”
这么久?咏善心里一跳。
“还在哭?”
“已经停了。”常得富叹了一声,“就是在发呆。”
“你们都死了吗?怎么不叫他起来?”
常得富听出斥意,连忙小声辩解,“我们个个都劝了,他不听。小的还大着胆子把他拉了起来,可一拉起来,他又扑通一下坐了下去。这个……这个毕竟是咏临殿下,我们也不敢对他无礼……”
“够了,别嘀嘀咕咕了。”
咏善沉默了半天,目光移到常得富身上。正巧常得富也正偷偷看太子的脸色,四目一碰,常得富赶紧低下头,吓得心脏狂跳。
忐忑不安中,咏善的叹息传人耳中。
“你去,叫咏临给我进来。”
“呃……”
“快去!”
“是。”
不一会,咏临就被带了进来。
咏善伤口已经包扎好,坐在床上看着他。
外面很冷,咏临又在雪地里待久了,就算身上穿着最好的貂裘也没用,冷到极点后,骤然进了较暖的内室,猛然打起冷颤,倒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发抖鹌鹑。
他向来健康结实,咏善和他一起长大,很少见他抖成这样,知道真的冻到了,心里也有点懊悔,锁起浓弄眉喝斥常得富道:“你手断了吗?还不快点给他弄碗热汤来。”常得富赶紧应是,一溜烟跑去端汤。
“你过来。”咏善对着咏临黑着脸道。
咏临虽然挨了打,哭过一场后算是发泄过了,还算听话,真的乖乖走了过去。但咏善右手略动了动,他立即反射性地警惕起来,黑眼珠盯着咏善的手,仿佛觉得咏善又会来一个耳光。
咏善不觉好笑,放轻了声音,“我不打你。”掀开自己身上被子一角,“进来吧,冻死了你,母亲还不杀了我?”
咏临正冻得受不了,早就眼热咏善的热被窝,赶紧踢了鞋子,怕冷的猫一样钻了进去,和咏善肩并肩靠在一起。他手脚冷得跟冰似的,碰到咏善热呼呼的身子,倒把咏善冷得一哆嗦。
“你胆子倒不小,靠得这么近,不怕我又打你。”
咏临困惑地反问:“你不是说不打我的吗?”
这话把咏善给说笑了,虽然气这个弟弟惹麻烦,却又不得不心疼。
两兄弟并肩靠在床头,同盖一床被子,一时都觉得暖和。
“如果我还打你呢?”
“有什么办法?”咏临撇嘴,“谁叫你是我哥,又是太子,被打死也是我的命。”
咏善微讶,转头去观察咏临神色,真的不像在负气说反话,忍不住问:“我拿你撒气,你真的一点也不怨?”
咏临咬了咬下唇,小老虎似的睁着黑眼珠想了半天,良久才低声道:“这事我有错,咏棋哥哥也有错。他不该写信,我不该送信。你把气撒我身上,总好过撒咏棋哥哥身上吧。”
咏善心颤了一下。
咏临每次提起咏棋,他总不免火冒三丈,这次却异常平和。就连咏善心里也知道,其实最该受罚的是咏棋,他只是下不了手,把这个弟弟拿来发泄罢了。
咏善默然半晌,“你既然不怨恨,为什么又坐在雪地里哭?”
咏临没作声。
咏善不耐道:“男子汉大丈夫,又是皇子,有什么事要嚎啕大哭?也不怕人笑话。还坐在雪地里,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分。”
咏临还是中晌不作声,低着头,不知道是忏悔还是不好意思,到后来,却猛地咯的一下笑起来,露出和咏善一样雪白整齐的牙齿,脸上带着顽童似的表情,“哥,我就知道你说的都是假话,我就知道你心疼我。呵呵。你心疼我,是不是?”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完全乐不可支。
咏善被他弄得无可奈何,骂又不是,笑又不是。
常得富端了热汤过来,咏临便一手端着汤喝,一边和咏善闲聊。
正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了过来,隐约伴着侍从恭敬的声音,请容小的先进去禀报……”
还未说完,门已经被人推开,一阵香风被门外的冷风吹到床前,两兄弟眼帘一晃,已经瞧清楚进来的是淑妃,后面跟着想拦又不敢拦的侍从们。
~待续~
太子(出书版)第二部 by 风弄
文案:
咏临回来了,他亲爱的双胞弟弟。
而咏棋原本已转移至自己身上的目光,是否又将移开?
不!他不允许!
好不容易,他才让那人只看着自己,只想着自己。
咏善绝不许有人来瓜分这一切,就算那个人,是他的双胞弟弟……
咏棋从来没想过,原来咏善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希望独占他的目光,他的关心,甚至是……索求着他的爱。“咏棋,我对你好一点……好吗?”
这么狂烈的爱,令他无力招架,但……也无力逃开了……
第八章
“母亲?”咏临咦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母亲怎么来了?”
咏善哪会不明白,也坐了起来,在床上做了个请安的手势,皮笑肉不笑道:“子时夜深天冷,母亲这么过来,不是探望我的吧?”偏头对咏临道:“谁叫你不快点回去,现在把母亲也惊动了。”
一番话把淑妃说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她其实是得了消息,说咏善唤咏临过去斥责,不但动了手,还罚他跪在雪地里,本来想着罚一会儿就好,不料到了子时还不见咏临回来。
这样跪在雪地,岂不活活冻死?
咏善的冷性她是知道的,唯恐咏善真的不念兄弟之情,越想越心焦难耐,亲自赶了过来。
万万没想到,闯进内室,竟是兄弟和睦,同盖一被,正谈心呢,反显得自己狐疑多虑,非常尴尬,心里安定宽慰之余,强笑道:“我才不管咏临呢,交给你管教最好。今夜好像又开始翻风,有伤之身最忌天气反复,横竖我也睡不着,就过来瞧瞧。好些了吗?”一边说着,一边在床边坐下,温柔地端详着自己这一对个性南辕北辙的孪生儿子。
咏善知道她言不由衷,也不揭破,笑道:“多谢母亲牵挂了,其实伤口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疼。只是一个人闷,所以找咏临过来聊聊天。母亲要带他回去吗?”
淑妃坐下,早看清楚咏临脸上的五道指痕,心里多少也猜到一点,知道咏善说的不尽是实话。不过现在两兄弟有说有笑,总是好事,她是聪明人,知道这太子儿子可不是好招惹的,不再深究,摇头笑道:“叫他回去干什么?让他陪陪你,正好,你这哥哥也顺便教导教导他。看见你伤口无碍,我就放心了,这就回去。”又对咏临道:“好好听哥哥的话,他打你骂你,都是为你不争气,都是为了你好。”
叮嘱几句,果然留下咏临,安心地走了。
咏临又挨打又受冻,搞了二仅,现在暖和舒服,困意上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咏善睨他一下,“想睡了?”
“嗯。”咏临迷迷糊糊点头。
“果然没心没肺。”咏善低骂一句,“天下还有谁比你更有福气?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专心惹是生非,还有人为你担心得睡不着。母亲如是,他也如是。”冷哼一声,把常得富叫了过来,“你去和咏棋说,咏临已经在这边睡下了,一根头发也没伤,要他别担心,好好睡自己的觉吧。”
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脸绷得紧紧的,又冷又紧,恐怕就像一块生锈的铁。心里也又冷又硬,不知从哪泛起的酸味无缝可钻,锲而不舍地弥漫在胸口。
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冷冰冰的角色。
他垂下眼,静静地端详,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俊脸带着稚气,已经满满写着睡意两字了。
那么容易入睡……
咏善嫉妒地用指尖戳了弟弟的脸颊一下,咏临却毫不觉痛,反而咂巴了一下嘴,无意识地额头往哥哥胳膊上赠,闭着眼睛,扬起唇角甜甜勾了个笑。
仿佛谁,在梦中逗他玩了。
咏善在心中叹了一声,真是有福之人。
这个福字狠刺了他的心窝一下,他把眼别到远处,思绪越发清醒起来,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脑子里却像燃着一根森森的白烛,文火似的,慢慢灼得他难受。
终于,他腾出一只手,撩开垂下的丝帐,用不惊醒咏临的低声道:“来人。”
“殿下?”守夜的内侍训练有素,走路比猫还悄然无声,仿佛一个影子似的b了过来,伏在床边。
“去,把咏棋给我带来。”
咏棋不一会儿就被带来了。
他睡下没多久,只是得了常得富的传话后,刚刚阖了一下眼。大冷天,忽然被内侍从被窝里“请”出来,不禁又冷又懵懂。
等到了这最华丽的寝房,被那双熟悉的深不见底的森冷黑眸盯着瞧时,咏棋才猛然打了个哆嗦,察觉到危险。
“嘘。”咏善似笑非笑,用手指抵在唇上,发出轻微的声音。这个孩子般的动作,破他做来,却透出一股慑人的魄力来,让咏棋的脚像被钉住般,不敢妄动。
咏善打量着他,心情渐渐好起来。
只穿着白色的单衣的咏棋显得身形分外修长,丝绸贴着他的肌肤,若隐若现地勾勒出他胸膛和腰肢的曲线。
如果咏善在片刻前还怨恨地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当这个要命的太子,现在他可再次心安理得的确定了。
“来。”他在床上直起身,朝咏棋伸出一只手。看见咏棋往后退了一步,咏善居心叵测地笑了笑,将垂帘撩开一个角,露出咏临熟睡的脸。
个性大剌剌的三皇子永远不会有失眠的痛苦。他正窝在咏善肩旁,睡得很香。
咏棋眸子里猛地一跳,不安地瞪着咏善。
“来,别把他弄醒了。”咏善轻轻地,温柔地对他说。
不,不仅是说而已。
这是警告相威胁。
其实,咏棋根本不用理会这样的警告和威胁。论血缘,咏善和咏临更为接近,同父异母和一母同胞,谁应该更爱护咏临一些?
咏棋习惯性地垂下眼帘。
咏善笃定地等着,他会听话的。
果然,一会儿后,咏棋极小心地挪动脚步,连呼吸都压抑住似的,没有声息地,被迫地,靠了过来。
果然!就为了咏临……
瞧着咏棋慷慨赴义般的表情,难以形容的嫉恨在咏善心里腾地燃烧起来,烧得他差点在床上翻滚,烧得连他自己也差点压抑不住。
x那间,他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亲手把身边熟睡的咏临掐死。
也许把咏棋也一同掐死。
但那样无法控制的狂怒电光石火间就过去了,一瞬间,咏善用自己冷硬的心肠把这股怒气狠狠地压了下去,咽在喉咙里。
有什么好恨?
咏棋?咏棋从来不是他的。
咏善瞪着已经站在床边的咏棋。他最喜欢的人近在咫尺,薄薄的单衣挡不住咏棋的体温,他可以在冰冷的空气中感觉到一缕一缕属于咏棋的温度,害他既想把面前这个人撕碎,吞掉,狠狠的折磨,又想跪下来,向面前这个人忏悔他所做的一切――如果,一切都可以挽回。
“别把他吵醒了。”咏善又重复了一次。连他也很惊讶自己的声音如此从容不迫,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无情的恶棍。他用恶狠狠的,称得上歹毒的阴眼神盯着咏棋,同时,伸向咏棋的手,却无以复加的温柔,“他睡得真香,对吗?”
咏棋是深信他的狠辣无情的,怕他连自己的亲弟弟咏临都下毒手,不得不乖乖顺从他的意思,在床边坐下。
但很明显,坐下还不是这位太子弟弟的目的。咏善温柔但是强硬的手把他身不由己地拽到了床上,为了不惊醒天真如白纸的弟弟,咏棋心惊胆跳地顺应着咏善的霸道,终于在属于太子的尊贵无比的大床上侧躺下来。
咏棋、目光炯炯地打量他的咏善,和呼呼大睡的咏临,占了同一床大被。
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让人尴尬畏惧的兄弟同眼。
咏善睡在中间,背对着一无所知的咏临,把咏棋用双臂禁锢在怀里。他发觉咏棋在发抖,也许是刚才穿着单衣站久了,但很高兴,自己能够用体温温暖他。并且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咏棋最喜欢的咏临,就在他们身边熟睡。
有趣。
“冷吗?”鼻子和鼻子隔了不到一个指甲的距离,他把热气喷在咏棋脸上。
看见咏棋听天由命地闭上眼睛后,他得寸进尺地伸出舌头,在咏棋挺直完美的鼻梁上由上往下滑。
“你,和他,”咏善用舌头舔着充满弹性的肌肤,从鼻尖,又滑到唇上,压低着声音,“究竟怎样了?”
怎样了?咏棋疑惑地睁开眼睛,他不清楚咏善的意思。
“他抱过你吗?”咏善咬着他的唇间,似乎漫不经心的。
咏棋却微震了一下。他清楚记得眼前的新太子曾经用这个问题拷问过他,拷问的方式,残忍而淫靡,让他羞愧痛苦不能自拔。他也很清楚,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条能引发大难的导火线。
在咏善双臂间试探着挣扎了一下,发觉咏善的肌肉果然绷紧了,那漫不经心的语调确实只是虚有其表,他只能尝试着放松一点,垂下漂亮浓密的睫毛,低声回答,“没有。”
咏善终于饶过他被咬得发红的唇:“真的没有?”
咏棋摇摇头,蓦然发现自己的示意似乎会让他误会,又连忙点了点头。
点头之后,更加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来。
接着,咏善呵呵的笑声钻进耳膜。
笑了一会儿,咏善把手臂往外张了张,把紧张得脸色发白的哥哥抱紧了一圈,附在他耳边,“说你喜欢我。”
诡异的要求,让咏棋惊诧地抬起眼帘偷瞥咏善一下,随即放下。
咏善不喜欢他的沉默。
“快说,你喜欢我。”咏善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撒娇语气下令,并且开始把手臂收紧,咏棋不敢用手抵着他,渐渐地被强拢到胸膛贴着胸膛。
两具起伏的胸膛厮磨着,薄薄的单衣隔在中间,单薄到宛如根本不存在。
咏善把沉默的人儿勒在怀里良久,仿佛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感觉他的呼吸。这一刻他对漆黑的子夜感激万分,他不必藏得像白昼那样深,而咏棋就在他怀里,乖得可媲美一只刚刚修剪过爪子的猫。
“咏棋,我对你好一点,”他贴着咏棋微微颤栗的耳垂,“好吗?”
一往情深的,专注的声音,里面隐约带着怕被辜负的畏惧。
他等了一会儿。
“咏棋,你为什么,就这样讨厌我呢?”他把咏棋僵硬的身体松开了一点,强抓起软中带骨的手,往自己脸上放,语气变得有些焦躁,“你摸摸看,和咏临有什么不同?”
“你这么讨厌我?连看都不想看?”
“相咏临有什么不同?”
“一样的,分明一样的。”
“你不信,你摸摸咏临的……”他把咏棋的手带往身后的咏临上摸去时,咏棋猛然把手抽了回去,坐起上身。
x那间,一切凝结般的死寂。
咏善瞪着黑暗中优美起伏的身影,感觉心口仿佛被铁锤狠狠敲了一下,四分五裂的碎片簌簌往下掉。
纯白的丝绸的单衣在黑暗中仿佛会发光,他不知道发光的是衣服,抑或是咏棋本人。
“躺下。”半晌,咏善从齿间挤出两个宇。
可怕的语气。
面前坐着的人连轻微的喘息都骤然停止了,黑暗中的轮廓显得僵硬。
“我要你,给我躺下。”又有几个字从齿间缝挤了出来。
他的眼神凶狠如受伤的豺狼,在夜里更令人发悚,幽暗的光芒从瞳子里射出来,几乎洞穿身体虚弱的咏棋。
咏棋深吸一口气,片刻后,带着认命的觉悟,他缓缓躺下,就在咏善身边。
咏善的呼吸,却呼哧呼哧地粗重了起来,他喘得那么用力,像竭尽全力压抑着一只快破体而出的恶兽,令咏棋也难以自抑地跟着惊恐。
弦绷断的前一瞬,咏善咬住牙,狠狠地翻了个身,用背对着咏棋。
“睡吧。”用尽力气按捺了自己之后,他才找到一点力气,粗着嗓门对身后的咏棋说。
咏棋在身后。
而弟弟咏临熟睡,毫无忧愁的脸,就在眼前。
咏善在被下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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