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陆血族断代史 作者:唇亡齿寒
鞠躬,孩子们在山坡上挥舞着国旗。白天,迎接它的是鲜花和礼炮,晚上,人们点起篝火,为灵车引路。从华盛顿到斯普林菲尔德,铁路变成了一条金色的火光。在费城,为了见到总统最后一面,人们从凌晨排队到天黑,密密麻麻的队伍从独立厅蜿蜒而出三英里长。在纽约,近五十万民众送别了总统的灵柩,那些来不及在市政厅向灵柩献花的人,追着火车向西边奔跑。七百多万人在灵车沿途为总统致哀,一百五十万人瞻仰了总统的遗容。
在灵车到达纽约的前夜,两个黑衣人偷偷爬上了火车,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们径直来到安放着棺椁的车厢。夜已深了,林肯的夫人和儿子在另一节车厢休息,棺材边守夜的只剩下爱伦?平克顿。
这位私家侦探兼吸血鬼猎人对两位访客的到来没有表示任何惊讶。
卡尔文?布莱克――这时应该称他为卡尔文?佩德雷加斯了――对平克顿说:“打开吧。让我见见老朋友最后一面。”
平克顿和拉米那一起搬开棺盖,让它斜靠在棺材上。亚伯拉罕?林肯静静躺在铺了丝绒的棺材里,神情平静。他的遗体做了防腐处理。棺材里放满了鲜花。
卡尔文在棺材边坐下,凝视着这位已经获得了安息的朋友。
“你还记不记得,”他对平克顿说,“五年前护送亚伯拉罕从斯普林菲尔德到华盛顿的,也是我们三个。”
“忘不了。”平克顿沙哑地说,“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当时,每当火车在站点停靠,林肯就要下车会见民众,发表演说。今天,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在铁路沿线,送别总统的灵柩。
在林肯离开斯普林菲尔德时,他发表了一场演说。“此刻,我离你们而去,不知道是否还能回来,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回来,因为我面临的使命比华盛顿还要艰巨。如果没有曾经帮助过华盛顿的神圣上帝的协助,我不可能成功;如果上帝保佑我,则绝不允许失败。”他的确成功了,却也没能活着返回那座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小城。
像所有为死者守夜的人一样,卡尔文、拉米那和平克顿聊起了亚伯拉罕?林肯的往事,他们聊他和玛丽?托德的婚礼,聊他竞选时期的轶事,聊他的儿子们。接着他们说起了自己。平克顿说他会回到芝加哥,那儿还有他的一家私人侦探社,不过侦探社背后实际上是个吸血鬼猎人的事务所。卡尔文已经变成了血族,不能再以人类的身份生活下去。他决定选个合适的时间,宣布他的“死讯”,把财产“捐赠”给一家“福利机构”。那机构实际上是一个互助组织,负责为血族制造合法身份,卡尔文可以通过它继续经营自己的产业。拉米那说他的母亲(也是卡尔文的血族之母)堂娜?伊莎贝拉会搬来美国住一段时间,教导卡尔文有关血族的事。他们两人都相信堂娜一定会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卡尔文说起了自己的小仆人托马斯,他梦想成为一名吸血鬼猎人。平克顿很欢迎他来自己的侦探社工作。在将来的某一天,小托马斯会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吸血鬼猎人。
最后他们的话题又回到了亚伯拉罕?林肯。
“你相信吗?”平克顿从马甲里掏出一个锡制酒壶,抿了一小口。
“什么?”卡尔文问。
“黑人奴隶得到了解放,他做到了这一点。可是你相信有一天在这个国家,所有肤色的人都能平起平坐吗?你觉得那可能吗?”
卡尔文思考了一会儿。
“我的养父教育过我,建国之父们在《独立宣言》中写过:人人生而平等,这是不言自明的真理。他们为每个美国人都开出了一张支票,可以从正义的银行里兑现他们所许诺的自由、平等和追求幸福的权利。这不应是一张空头支票。不论是对白人还是对黑人,它终有一日会兑现。1也许不是现在,也许是几十年后,几百年后,也许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也许会付出很大的牺牲,但是我相信终有一天它会实现。”
※
1865年5月3日清晨,一艘捕鲸船在费城短暂地靠港。船还没停稳,堂娜?伊莎贝拉就跳到了码头上,敏捷的动作吓了旁边的码头工人一跳。
她摘下头上的纱帽,高高举起,用力挥舞着,对一名靠在船舷的银发男子叫道:“喂!埃德加!你不一起来吗?”
男子冲他摆摆手,表示“不必了”,接着,捕鲸船驶出了码头。它来费城只是为了把这位小小的客人送下船。
堂娜?伊莎贝拉戴上帽子,从腰带里抽出一把缀满蕾丝的小折扇,边摇边抱怨:“晒死了晒死了,拉米那那个小混球在哪儿呢?不是说好了来接我的吗?”
她在码头等了大约十分钟,拉米那才驾着马车姗姗来迟。堂娜?伊莎贝拉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拿她的小折扇不停敲着拉米那的头。
“我亲爱的小儿子呢?!”堂娜气鼓鼓地问。
“不就在您面前吗。”拉米那在阳光下显得病恹恹的。
“你已经不是我家排行最末的小儿子了!”血族之母有些幸灾乐祸,“所以堂娜不宠你啦!”
“哇哦,这么说我失宠了?”
“伤心吗?”堂娜一边爬上马车一边问。
“并不……呃,好吧,有一点儿。”拉米那说,心里却觉得挺高兴的。
堂娜坐在马车上,拉米那会载着她去“新家”。拉米那对外宣称卡尔文死于枪伤造成的感染,所以他们暂时离开华盛顿,搬到了费城。堂娜会和他们一起住一段时间,等卡尔文适应了血族的生活,她就离开他们,去广袤的西部旅行。堂娜?伊莎贝拉喜欢旅行。
拉米那一边驱使马儿调转方向,一边问道:“说起来,堂娜,您当时为什么会留一枚戒指给小托马斯?”
“因为我有先见之明呀!那孩子看起来挺靠得住的。”
“他立志成为吸血鬼猎人。”
“哇!真是志存高远!”
“等到了家里,您别闹腾行吗?卡尔文现在还很虚弱。”
堂娜?伊莎贝拉忽然问道:“你们在一起了?”
她听见拉米那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噢,这有什么,我见得多了。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有个朋友叫堂?何塞,他就喜欢男人,有一次他得到了一个据说是古罗马时代的……”
拉米那翻了个白眼。看来在将来的一段时间内,他没什么清净日子过了。
――黑色利刃?完――
注释:
1事实上这个比喻出自1963年马丁?路德?金在林肯纪念堂前的演讲《我有一个梦想》。
作者有话要说: 《黑色利刃》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下一个故事《恐惧风暴》(terror tepest)发生在二战时期,埃德加主场,而詹姆斯船长会以意料不到的方式再度出场哦!
49
49、恐惧风暴01
公元1952年,新罕布什尔州,汉诺威
艾萨克?格拉克曼教授每周三会去一家名叫“夏洛特的干花”的咖啡店,雷打不动的习惯。
每到周三早晨,咖啡店刚一开门,他就来了。他会坐在一个靠角落的座位,打开一份当天的报纸,等咖啡店老板送上早餐。早餐后,他有时会悠闲地读一本自己带来的书,有时会把各种资料和文献摆满整张桌子,有时会用手指灵活地转动一支钢笔,构思自己的新论文。
艾萨克?格拉克曼在达特茅斯学院教授历史,周三正好没有课。他习惯到咖啡店消磨时光。他来到美国已经十年了,现在定居在新罕布什尔州,他的妻子娜奥米是名作家,他们的养女(也是艾萨克的侄女)瑞秋则在另一所常春藤盟校念书。
一天早晨,艾萨克正像以往无数个周三早晨一样,边喝咖啡边读报纸,有人走到他身边问:“格拉克曼教授,您好,我可以坐在您对面吗?”
艾萨克放下报纸,一名栗色头发的年轻人正在他斜后方低着头看他。他点点头,“请坐。”他不认识这年轻人,但是在小镇上,这样的年轻人随处可见,大多都是学院的学生。或许这个年轻人来听过他的选修课吧。毕竟艾萨克不可能把课堂上的每张脸都清清楚楚地记下来。
年轻人坐到他对面,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
“格拉克曼教授,我听了您的选修课,真是非常有意思,令我大开眼界。”
艾萨克露出笑容。他开了一门奇妙的选修课,叫作“欧洲中世纪黑魔法与炼金术史”。这门课最初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他的大多数同事都觉得他是在胡闹,但是这门课出奇地受欢迎,场场爆满,许多抢不到座位的学生从别的教室搬来椅子,甚至坐在教室外面的楼梯上听课。
“上一次课,您说到了炼金术大师尼古拉斯?勒梅,还有炼金女王莉莲娜?霍克,我得说,那真是……”年轻人顿了顿,“让人耳目一新。”
艾萨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就像大法师梅林一样不可思议,对吧?”
年轻人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艾萨克打赌,他肯定做足了功课。
“我还读了您的著作,《欧洲炼金术源流考》,还有您发表的有关中世纪巫术狩猎的论文。您研究这个一定很多年了。”
“我还在柏林的时候研究的就是这个。”
提到柏林,艾萨克的表情不由地凝重起来。
年轻人兴高采烈地说:“可是我要问,教授,您相信那是真的吗?炼金术啦,黑魔法啦,贤者之石啦……”
“为什么不?”艾萨克反问,“化学这门学问就脱胎于炼金术。虽然古代的炼金术士蒙昧地想要追求炼制黄金,但是他们的一些经验、研究方法和实验器材,都为化学的诞生打下了基础。没有炼金术,就没有今天的化学。”
“这个我知道,教授,”年轻人摆摆手,“炼金术士追求的永恒目标只有两个――您在您的书中也讲过这一点――制造黄金和长生不老。无限的财富和永恒的生命,我觉得世上大多数人都会梦想这两者吧。不过我要问的是,您在书中提过,有人传言尼古拉斯?勒梅成功炼制出了贤者之石,而贤者之石能给人以不朽的生命。您相信这是真的吗?”
艾萨克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这名年轻人。这种问题真不像是达特茅斯学院的学生会问出来的。
“我觉得,”教授谨慎地说,“尼古拉斯?勒梅确实炼制出了某种物质,但那当然不是贤者之石,而是某种罕见的金属或结晶体,当时的人不清楚这种物质究竟是什么,便以为它是传说中能使人长生不老的神奇法宝贤者之石。”
“那么那是什么物质呢?用今天的科技手段,一定能检测出它的成分。可是这种物质和它的配方都完全没有流传下来。”
“尼古拉斯?勒梅的时代,各种实验技术和实验条件都还很粗糙,那种物质有可能是在意外的状况之下提炼出来的,因为当时的条件很难再现,所以后人也无法重复地提炼这种物质。”
他们讨论起了尼古拉斯?勒梅的种种研究,到了十一点左右,年轻人起身告辞。艾萨克对他并没有多上心,只是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对炼金术感兴趣的学生而已。现在的年轻人追求刺激,那些古老神秘的玩意儿最合他们的胃口。他甚至没有问年轻人的名字。
一周后,又一个周三,艾萨克在咖啡馆里再次遇见了那个年轻人。这回他在艾萨克的老座位上等他。艾萨克一坐下,年轻人便兴致勃勃地追问起炼金术的事。他们继续讨论尼古拉斯?勒梅,话题逐渐从他身上转移到另一名炼金术士莉莲娜?霍克身上。
“她是欧洲最后一位名声显赫的炼金术的大师,人称‘炼金女王’,后来乘着‘五月花’号西渡美洲。”年轻人对这位炼金术士了解得也很详细,“但是她到了美洲之后,似乎突然销声匿迹了。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艾萨克说:“因为她的研究方向转变了。我认为,她到了新大陆后,心境肯定发生了某种改变,研究也变得低调了很多。我写过一篇关于她的论文,但是一直没有发表,唉,因为很多人都把这事当作野史轶闻,完全忽略了它背后的价值。”
“我可以看看那篇论文吗?”
他们约定下周见面。下一个周三,艾萨克带着自己的论文到咖啡馆和年轻人碰面。他觉得年轻人对炼金术的兴趣是货真价实的,并非一时兴起的追捧,而且到达了某种微妙的狂热境地。这让艾萨克觉得有些不妙。现代人不应沉迷那些古老而危险的事物。
年轻人丝毫没发现艾萨克的不自在,埋头在论文中,当读到中间的一段时,他忍不住惊叫出声:“天哪!就是您!……不,我是说……您竟然得到了莉莲娜?霍克的研究笔记!”
作者有话要说:
50
50、恐惧风暴02
“我在柏林的时候就搜集了很多有关她的信息。”提到柏林,艾萨克又觉得一阵心痛,“到了美洲,我专门去弗吉尼亚寻访莉莲娜?霍克的踪迹,后来在一座小镇的图书馆里无意中找到了一本古老的笔记本,我认为那就是霍克的研究笔记。里面的内容艰深晦涩,是用拉丁文和某种炼金术士才懂的密文写成的,我花了好几年才破译出一小部分内容。”
提到自己的研究领域,艾萨克越说越来劲,“我破译出的内容,一部分是她的研究成果,一部分类似日记、手札。那部分内容我翻译了出来,也在论文里。”艾萨克翻开论文靠后的一页,把那段内容指给年轻人,“到了殖民地后,莉莲娜?霍克的研究领域从物质转移到了精神,她写了很多关于上帝与人之间的关系的思考,相当的具有思辨性。而且我推测,她完全放弃了尼古拉斯?勒梅的炼金术体系,创立的一种基于精神方面的炼金术体系――她在研究人类灵魂的本质,并且试图模拟它,重现上帝造人的那一刻。”
年轻人猛地放下论文,表情像是被一辆汽车碾过似的。任何人听到这种话都会震惊。这年轻人可能有宗教信仰,所以很排斥这种观念。艾萨克并没有太在意,反而宽慰年轻人说:“我们只把它当作学术观点讨论嘛。那个时代是思想启蒙的时代,新的思想层出不穷,就连上帝和人的关系都被重新定义。莉莲娜?霍克有这种想法,不足为奇。早于她的时代,尼古拉斯?勒梅就试图用贤者之石创造生命,不过他的目的是造出不老不死的肉体,供自己所用。古代炼金术士甚至尝试创造人造人(hounc)。莉莲娜?霍克的研究不过是他们的延伸,将炼金术从物质领域带到了精神领域。”
年轻人眼神发直,失魂落魄地说:“可是她成功了……”
“嗯?什么?”
“莉莲娜?霍克在精神领域的研究,她成功了。她创造了‘灵魂方程式’。”
艾萨克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把桌上的论文扫到一边,抓住年轻人的衣领,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词的?我从没在任何地方提过它,我的书和论文里也根本没出现过这个字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年轻人定定地看着他:“我被带到此时此地,就是为了这个,格拉克曼教授。”
他的措辞很奇怪,并不是“我来到此时此地是为了这个”,而是“我被带到”,艾萨克下意识觉得这样的说法别有用意,可他不明白到底是何用意。
“您有灵魂方程式的手稿,或者至少是一部分手稿,对吗?”
艾萨克忽然觉得恐惧,像一个他自己都不愿回想起的秘密被揭露了一样。他僵硬地坐在椅子上,随时准备夺路而逃。
“你都知道什么?”
年轻人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哀伤。
“我读过您所有的著作和已发表的论文,格拉克曼教授,”他说,“您虽然总是强调这是一项学术研究,是对历史上一种现象的考证,但是在字里行间,我看得出,您相信那是真的――您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炼金术,有魔法,有不老的人和不死的灵魂。我说的对吗?您是不是亲眼见过什么?”
艾萨克强行压抑住毛骨悚然的恐惧和没来由的愤怒。“我拒绝对对你的观点发表评论。”
年轻人继续说:“我也见过。”
“……什么?”
“我被召唤到这个时代,这个地点,我知道将会遇到某个人,他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我查了关于你的资料,教授,您是犹太人,原本住在德国柏林,但是二战时期纳粹迫害和屠杀犹太人,您和家人逃到美国。您从来不提逃亡的过程,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有个美国商人同情犹太人的遭遇,所以把您和您的家人藏在了他的船上。我猜测,您就是在逃亡的过程中见过什么,对吗?您目睹的一切让您相信,世界上有炼金术,有魔法和超自然的力量。”
艾萨克口干舌燥,觉得自己似乎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你……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他问,“你不是学生……你又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我不会伤害您的,教授,”年轻人说,“我只想知道您在逃亡途中的所见所闻,还有……灵魂方程式。”
说着,年轻人从衣服的内袋里拿出一枚银色的徽章,放在桌子上。艾萨克顿时觉得无法呼吸。他见过这种徽章。当他从那艘船上下来的时候,纽约的码头上有人在迎接他们,他们每个人的胸前都佩戴着这种徽章。他们自称“守望者”。
艾萨克嘶哑地说:“你也是他们的一员吗……但是他们从来没问我过在海上发生了什么。”
“因为我在追寻方程式的下落,教授。”年轻人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我叫亚当?勒梅。您听见我的姓氏,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追寻它了。”
“勒梅?你是尼古拉斯?勒梅的……”
“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由于我和炼金术、和灵魂方程式有密切联系,所以有人给我起了这个姓氏。”
亚当把徽章收回口袋中。“我没有骗您,格拉克曼教授。我寻找方程式,也不是有什么邪恶目的,而是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为了活下去,我不得不找到完整的灵魂方程式。”
艾萨克摇摇头,起身叫咖啡馆老板给他倒杯水。等老板走开,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说道:“我没有完整的方程式,亚当――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亚当点头。“因为自从方程式被创造出来,它就被分成了四份。莉莲娜?霍克在她的日记中提过这事。她担心方程式遭人误用,于是把它分成四部分,写在四张纸上,分别交给她的四名弟子。后来四名弟子各奔东西,方程式的四份手稿自然也就散落各地。其中有个弟子来自巴伐利亚,他后来回到了故乡,那份手稿由他的后人带到柏林,放在一座图书馆里。我从前在柏林大学任教,搜集有关炼金术的资料时,无意发现了那份手稿。当时我还不知道它的价值,只是把它和其他资料收在了一起。41年的时候,纳粹开始了大屠杀,我带着研究资料,和我的妻子、侄女一起逃出柏林,经由一条帮助犹太人逃跑的秘密路线,一路辗转,终于在42年来到法国布雷斯特,在某个废弃的私人码头,乘上一艘船……”
作者有话要说:
51
51、恐惧风暴03
公元1942年,法国布雷斯特附近海岸
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艾萨克?格拉克曼从沾满灰尘的车窗向外望去时想。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像是有一场风暴将至。
他坐在一辆破旧汽车的后座上,身边是他的妻子娜奥米。妻子阖着眼睛,正在打瞌睡。他的侄女瑞秋坐在两人中间,头靠在娜奥米怀里,右手搂着一个脏兮兮的玩具小熊。
开车的是名不苟言笑的黑衣男子,副驾驶座上的则是他的女伴。艾萨克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和身份,他们也从不多说,从不多问。纳粹开始疯狂屠杀犹太人后,艾萨克就带着家人逃出了柏林。他们隐姓埋名,避人耳目,想一路去瑞士避难,但是通往瑞士的道路不是封锁了就是被德军士兵把守。这时他们遇到了一群行踪诡秘的黑衣人,对方表示有一条秘密线路可以送他们到法国,然后有船送他们到美国纽约。艾萨克一家此时已经走投无路,就算是陷阱,但只要有一丝生机,他都愿意跳进去。他接受了这群黑衣人的帮助,对方送他们到了德国边境,然后换了一拨人,接他们越过国境线,进入比利时。他们在比利时乡下的一座小房子里住了好几个月,然后有一天,几名同样神秘的陌生人带他们离开那所小房子,向法国和比利时的边境前进。等到了边境,那拨人又离开了,换上现在的一男一女,送他们前往布列塔尼。一路上,他们昼伏夜出,夜里行车的时候,也从来不开车灯。艾萨克都不知道他俩是怎么看清路的。这两个黑衣人很少同他们交谈,对于这条秘密路线的状况,也闭口不提,只有一次,那个女子告诉艾萨克,通过这条线路,他们已经帮助很多遭到纳粹迫害的人逃到了外国。
现在,距离海岸只剩下两三公里。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处废弃的码头,接送他们的船只就停在那儿。眼看他们就要成功逃出生天,艾萨克心里却有些打鼓。德军现在已经占领了法国,布雷斯特作为重要的港口,更是戒备森严,真的有船能突破德军的封锁线,来到码头吗?对于他的疑惑,黑衣男子解释道:“那个码头废弃已经很多年了,它附近有很多暗礁和乱流,不适宜航行,而且水很浅,军舰进不来,只有涨潮的时候才有一些吃水浅的船能开进来。我们必须准时到达。只要上了船,就没人能拦住你们了。”
艾萨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表盘的玻璃裂了条缝,但是指针还在走。现在是夜里十点,他们必须在十一点前到达码头,否则潮水一退,船就走不了了。
突然一个急刹车。娜奥米和瑞秋都惊醒了。小女孩咬着嘴唇,紧紧抓住婶婶的衣袖。
“出了什么事?怎么停车了?”娜奥米揉着眼睛问。
前座的黑衣女子说:“前面有光……是德军的岗哨。”
艾萨克眯起眼睛。在这样的黑夜里,他什么也看不见,那女子是怎么知道前方有岗哨的?
“奇怪,”男子说,“这条路上从来没有岗哨。”
“或许是新设的。”女子说。
男子瞟了她一眼,无声地交代了什么。女子打开车门,下了车。几乎是一瞬间,她的身形就隐没在了黑夜里,艾萨克甚至没看清她是怎么消失的。
“发生了什么事?”大学教授紧张地问。
“她去处理了。”男子说。
他打开车窗,淡定地抽了支烟。他抽烟的样子十分奇怪,和常人不同,吸入一口烟后快速地吐出各种烟圈,似乎只是觉得好玩,而不是在品尝香烟的味道。等抽完烟,他发动引擎,慢悠悠地开车前进,好像他们不是在逃亡,而是快乐的一家人要去玫瑰海岸度假一样。
很快,艾萨克就看见了女子所说的“岗哨”。路边搭着两个简陋的t望塔,路上则摆着栅栏。t望塔上有灯光。直到这么近的距离,艾萨克才看清岗哨的模样。他很好奇女子是怎么在那么远的地方就知道这件事的。
岗哨静悄悄的,没有巡逻的士兵,没有吠叫的军犬,就连t望塔上的探照灯也一动不动。等汽车驶近,艾萨克倒抽了一口冷气。
岗哨里有人,五六个士兵,都面朝下趴在地上,每个人身下都涌出一摊暗红的血迹,有个人的脖子还转了180度,张着嘴无言地瞪视着夜空。两座哨塔上,隐约可以看见哨兵的尸体挂在护栏边,他们手里所端的机枪掉在了塔下。
娜奥米赶紧抱住瑞秋,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目睹这惨状。瑞秋一动不动,一点儿没表现出惊讶的样子。自从她死里逃生的那一天,她就一直这样,呆愣愣的,像个人偶,外界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了。
男子在路障前停车,打开车窗,伸出手摆了摆。过了一会儿,女子从左边的哨塔里走出来。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身影像一个行走在深渊上的鬼魅。她来到车前,搬开路障,只用了一只手。艾萨克想,她看起来那么纤细,竟然如此力大无穷。
搬开路障后,女子上了车。男子启动汽车,他们驶出岗哨,继续上路。大家心照不宣地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等他们把岗哨抛在身后,瑞秋从娜奥米怀里抬起头。她搂着她的玩具小熊,脸上的表情像大海一样变幻莫测。
“你杀了他们吗?”她问。
艾萨克斥责道:“瑞秋!不要乱说话。”
瑞秋没有理他,而是定定地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女子。
“你杀了他们吗?”她又问了一遍。
男子发出一声浅笑,女子微微侧过头。她的侧脸像艺术家手底的雕像那样美丽。
“对。”她说,仿佛今天特别有聊天的兴致,“怎么啦,小姑娘,吓坏了?”
“不。”瑞秋说,“天道究竟还是有的,人世的罪恶这样快就受到了诛谴!1”
听到她说出这种话,艾萨克不禁一个哆嗦。他瞪了瑞秋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多嘴,小女孩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趣,靠在娜奥米身上,闭上眼睛。
几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那座废弃的码头。一艘私人游艇正停在海湾里,从船舷放下一条金属长梯,等待着来自黑夜的客人。
男子把车停在岸边。艾萨克和娜奥米分别打开左右车门,下了车。开车的男子从后备箱里取出他们一家人的行李,其实没有多少东西――几件衣服,一些现金和首饰,还有艾萨克的研究资料和娜奥米的写作手稿。
一轮下弦月忽然从浓厚的云层中露了头,几缕银白的光辉照在船身上。艾萨克拎着装满他们全部家当的箱子,心想,就算是诺亚的方舟也不过如此了。
他回头望着一路护送他们的这对男女。
他和娜奥米各牵着瑞秋的一只手,向他们深深鞠躬:“谢谢你们!”
男子扬扬手:“去吧。上了船就安全了。别回头!”
女子略一颔首:“祝你们一路顺风。”
艾萨克指了指私人游艇,娜奥米带着瑞秋先上了舷梯,艾萨克跟在后面。他们上了甲板,发现船上空无一人。他以为是出了什么状况,正要回头询问那对男女,忽然,有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他先前大概就无声无息地藏身在黑暗中,艾萨克一点儿也没察觉。
“欢迎,先生和夫人,以及这位小女士。”那人说。
月光如同一层薄纱笼罩着他全身。他说话有英国口音,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银白色的长发披在肩头,湛蓝的眼睛在夜色里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光。
艾萨克觉得自己的意识有几秒钟的恍惚。等他清醒过来,连忙自我介绍道:“我是艾萨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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