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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8

    死性不改 作者:十二念

    空当。

    手机没再传来动静,他却舍不得放手般一直握著,犹豫著要不要做些什麽,又仿佛生怕会漏掉什麽……但他只是久久地把额头抵在怀里的篮球上,焰火就在他以为永不会结束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在不远的男生宿舍楼里,陈霆正趴在阳台上喝著啤酒一个人看烟花,摆弄了大半天的手机还没能写上去一个字,明明平时编写搞笑短信得心应手,现在竟连手指也跟著大脑一样空白。

    直到在酒罐子喝空的最後,他才发出了平生最不废话的一条短信。

    元旦後接踵而来的是期末考,因为面临著下学期的选科分班,学生们都如临大敌地拼命巩固自己偏重的科目,希望凭借这次成绩被分到最好的实验班。

    那条短信是两人之间在新年开初唯一的联系,因为从此再没有了找对方的借口。陈霆好几次都想跑去问欧阳会选哪个科,可始终硬不下头皮厚不上脸皮。全才就是这点不好,选哪一门都不吃亏,害他连推测的方向都找不到,但大不离物理和化学两门理科。

    他也试过找方屿其玩旁敲侧击声东击西,没想到对方居然一脸便秘地对他说“你别问了”,郁闷得他接连胸闷了好几天,随时都想挽起袖子跟他干一架。

    好不容易熬到了考试结束,同时也预示著同班同学即将要分离,许多平时互相看不惯的现在咋看咋顺眼,所以趁著还可以在学校赖一两天,几个特别活跃的班纷纷组织起了小团体出去玩。

    陈霆所在的班也少不了这种活动,大众化的就说聚个餐算了,贪玩的就说不如去ktv,文艺点的就说去压马路聊天。於是在这寒假第一天,大部分都无异议地吃了顿饭,小部分胆子大的跟著去了唱歌,还有两三个人百无聊赖地压著马路。

    陈霆属於贪玩又胆子大的选哪个不言而喻,而另类标杆欧阳晓选不选就更不用说了,所幸还有好兄弟方屿其陪玩了全程。

    不幸的是王子鸣也追随方屿其去了,这俩一个嘴贱王子一个火爆星人,每天不打情骂俏一回都不得安心,晚上又不负众望地在包厢上演了一场微型斗殴,还绷著脸笑说是牺牲自我活跃气氛,把旁人给活跃得不断冷汗淋漓。

    他们在外面狂欢了一晚上,欧阳晓就在租屋里收拾了一晚上,虽然那些摆放看起来都没怎麽挪过位置。因为他总是把东西放进了行李箱,没过多久就会恍惚地拿出来,然後再重复又重复著这样毫无意义的动作。

    最後他甚至不知不觉地坐在床脚发起了呆,而行李箱还是和之前一样空无一物。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得热血激昂,在深夜里把他的七魂六魄都通通吓了回来。

    “欧阳啊……”电话那头的方屿其显得十分沮丧。

    欧阳晓不知所措地“啊”了一声。

    “那个……”方屿其大著舌头“那个”了半天还没那个出来,就听见有人在旁边压低声骂:“靠!话费不要钱啊,让我说。”

    “那个啊……其实是老方把你转学的事给爆了,你也别怪他,今天陈霆逼得不行了,他又喝得有点迷糊。”王子鸣干脆利索地解释完了整件事,“现在陈霆在这边喝上头了,抱著酒瓶子不肯走,非要让你过来接他,我们就想问下你有没有空。”

    欧阳晓赶到现场时大部分人都走光了,只剩下王子鸣两口子守著那个趴在沙发上说胡话的家夥,方屿其也跟著骂咧咧地说什麽“你活该”、“玩完了吧”。

    王子鸣抬头看见是他,松了口气说:“我先送老方回去,你能搞得定他吧。”

    陈霆一听眼睛都亮了,从沙发里仰起脑袋,朝他没脸没皮地喊:“你来了啊。”

    看来是真的喝醉了,方屿其飞起一脚踹他屁股:“滚蛋,是谁死皮赖脸要人家来。”还想再踹一脚时就被王子鸣捏著脖子拎走了。

    欧阳晓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站在门口说:“回去吧。”

    陈霆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又鸵鸟地把头埋进沙发里,丝毫没有要起来的迹象。

    欧阳晓只好上前两步,语气生硬地:“走不走。”

    “起不来……”陈霆说得那叫一个委屈。

    两边都定住了没有动作,也尴尬地不再出声。

    最後还是欧阳晓先做出妥协,把他整个人从沙发里挖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扶著他走。

    陈霆像平常一样搭著欧阳晓的肩膀,一路上罗罗嗦嗦个没完,仿佛要把这辈子的话都一次性说完似的。

    “今天好冷啊,你怎麽才穿这麽少?”

    见欧阳晓没理自己,他又继续自言自语地:“你准备转到哪个学校?要是近的话周末我……”他突兀地顿了一下,“我们可以去找你玩。”

    欧阳晓仍旧没理他,只是觉得这条路怎麽这麽长,他已经快要忍不住扔下陈霆自己跑了。

    “还是打车吧。”

    他刚要扬起手,就被陈霆一把拉住了。

    “这个点没什麽车。”陈霆腿一软,背靠著路边的栏杆坐下来,“先陪我坐会儿吹吹风,”他仰头扯紧了欧阳晓的衣袖,“等我清醒点就能自个儿走了。”

    欧阳晓没说话,默默地坐在他旁边,脸转向另一边看飞速驶过的车辆。

    陈霆忽然也变得沈默了,过了很久都没再提起有聊或者无聊的话题,身後早已不止一辆计程车打著“空车”的信号经过。

    “喂!”

    欧阳晓被唤回了神,下意识向他转过脸:“怎……”声音还没能从喉咙里出来,眼前陈霆突然靠近的脸吓得他猛的往後一仰,後脑勺“砰”一声狠狠撞到了栏杆上。

    忘记了疼痛的感觉,他瞪大眼睛看著陈霆和自己只有一寸距离不到的唇,呼吸在抽气的那一秒就屏住了,无法再呼出来,唯恐会把陈霆吹走一样。

    陈霆神色认真地侧歪著头,好像随时都会亲下去。

    可是才认真了没几秒,他就受不了地笑了,转正了上身说:“这种游戏我也会玩。”

    冷风悉悉索索地窜进了心里,欧阳晓缓缓地呼出刚才那口气,被刻意忽略的痛楚慢慢变得清晰,心跳也逐渐变得稳定,再变得微弱,似乎快要死去了。

    没有再看欧阳晓,陈霆在昏黄的路灯下低著头,不知究竟是出於真心还是在继续开玩笑,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欧阳晓好像没有听见,只感觉眼睫上有很轻的东西落下来,然後又落到了鼻尖,微凉的触觉转瞬即逝。

    他伸出手接住那些轻盈如绒毛的东西,等它们在手心里融化才发现:“下雪了。”

    他站起来对陈霆说:“回去吧。”往前走了两步,见发现陈霆还没有动作,他平静地侧过身,“你也该清醒了,那我先走了。”

    “欧阳!”陈霆突然站起身喊住他。

    欧阳晓停下脚步,两人之间隔了四五米的距离,但能看见陈霆在夜里仍然明亮而清醒的眼睛。

    陈霆定定看了他半晌:“别转学行不行?”

    欧阳晓垂下眼睛侧过身,正要走的时候听见陈霆紧张地在後面喊:“我们可以再做回朋友……”他说,“就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

    欧阳晓苦涩地牵动嘴角,回头看著他:“对不起,我做不到。”没等到陈霆还想要说些什麽,他就背对著陈霆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其实并不需要陈霆再多说什麽,只有那一句话便够了,和以前一样做朋友。

    这个人根本就没清醒过来,他明明知道,无论再怎麽努力,他们之间都不可能再变得跟以前一样。

    事情并不是简单到只要认清了对错,就能够向著对的方向勇往直前。

    而他怎麽会不明白,欧阳晓真正所需要的,根本就不止好朋友。

    陈霆站在路灯下久久没有动作,他的喉咙像是被什麽噎住了再也不能发出声音,他的眼睛也只被允许看著欧阳晓离开的方向,直到那抹单薄的身影被远方沈重的夜色所淹没。

    end if

    ☆、第二十三章

    这次寒假不愧为此生最漫长无趣的假期,陈霆每天眼巴巴盯著日历上的数字,前所未有地期盼著快点开学,期盼著发现欧阳晓其实没有离开,期盼著一觉醒来就能看见他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身边做习题。

    没过几天陈妈就对他的过分安静起了疑心,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儿子原来也会有心事,甚至主动劝他出去玩都兴趣缺缺,整天不是看著手机屏幕发呆,就是对著家里的一缸金鱼叹气。

    “我看是失恋了。”优柔寡断、患得患失,同样身为男人的陈爸胸有成竹地分析,就算没失恋也得在失恋边缘。

    陈妈一听恍如晴天霹雳!高考还迫在眉睫,就学会耍朋友了?!於是有事没事就差遣陈霆去菜市场买根葱,回头翻书包翻手机一股脑儿政策全用上了,门口还有陈爸十分上道地负责给内人望风。

    可惜陈妈翻了好几天都没能理出个头绪,儿子手机上保留的几百条信息都署名著欧阳,再看内容也正正规规没半点行差踏错。不过硬要说有什麽值得奇怪的,那就是两人自从元旦短短的一条“新年快乐”再没互通过短信这件事。

    陈霆虽然脑子一向不太好使,可是每天被这麽大材小用地喊去捎一根葱,谅他智商负值也能看出不妥,今天就捎了整整一捆扔进厨房:“这回够咱家用半个月了吧。”

    “嗯,”正在厨房忙活的陈妈依然面不改色,“你明天再给我去菜场买块姜。”

    陈霆一下被噎得气都没处发,却听见隔壁传出熟悉的手机铃声,让他狠狠打了个激灵,几乎以光速冲进了屋。

    陈妈一身小雷达都“嘀嘀嘀”猛响起来,立即跑出客厅和陈爸扎起马步玩推手,两人动作整齐地把耳朵贴在紧闭的房门上。

    陈霆看著天杀的来电显示,有气无力地按下接听:“有屁快放。”

    “放个假你也能这麽半死不活的,”方屿其在那边没良心地笑,“还没搞定啊。”

    “你想我怎麽搞……”

    搞?!陈妈猛的瞪大眼睛,搞什麽搞!

    方屿其煞有介事地叹气:“我怎麽想有屁用,问题是你到底怎麽想的。”

    “我怎麽想有屁用,”陈霆随手拿起铅笔划掉了日历上的今天,“他要走还是会走。”

    她?!陈妈一颗心都拔凉拔凉的了,她又是谁!

    “你那天也没劝劝?”方屿其开始给他出馊主意,“比如抱住他不给走啊,说你走了我死给你看什麽的。”

    手中的铅笔芯“啪”地断成几截,陈霆没心情跟他扯:“没事挂了。”

    “喂喂,这回说认真的。”那头一下严肃起来,“其实我认为你就算了吧,毕竟你也不是……是吧,”方屿其“心知肚明”地傻笑两声,“对你来说兄弟是兄弟,对欧阳可就不一样了,你明不明白?”

    陈霆听得心里烦躁:“你是他派来的谈判专家啊?”

    “我知道你死心眼,现在人家都想通了,你……”

    “他要是想通了就不该走!”陈霆忍不住吼出来,“现在这样算什麽,也不想想我……”

    方屿其愣了:“你什麽?”

    两头都诡异地沈默了。

    过了好几秒,方屿其才哆哆嗦嗦地开口:“你、你、你不会……”

    “不会个屁!挂了!”粗暴地摁掉电话,陈霆用力将铅笔往桌上扔,看它在桌面可怜地弹跳了两下,最後再掉到地上慢慢滚动。

    他不知自己哪来的火气,从上次见到欧阳晓直至现在,这股火就从来没有消停过,一直没完没了地在他胸中闹腾。

    如果非要骂他没想通,那他承认自己确实想不通,为什麽只凭一个人的决定就要大家都跟著奉陪?

    为什麽没有人想过他因此失去一个朋友的心情。

    本来还相信总有别的办法,总有可以一起解决的办法……可是那家夥一句“做不到”封死了所有後路,他们这辈子可能再也做不成朋友,却连做普通同学的资格都要被剥夺。

    这时在外面偷听的陈爸陈妈也震惊了,没想到事态闹得这麽严重,让脾气一向很好的儿子也能跟人吵起来。

    打开房门,陈霆无奈地看著门口鬼鬼祟祟的两人:“妈,你不是在做饭?”

    “啊对,做饭做饭……”陈妈忙用围裙擦著手跑回厨房,留下陈爸在客厅装模作样打太极。

    吃饭期间陈妈终於按捺不住了,旁敲侧击地说隔壁王婶家的儿子高中交了个女朋友,成绩那个下降得哟,本来能上啥啥名牌大学,现在才上了所啥啥技术中专。

    陈霆继续一心一意地吃饭:“就算你儿子我没交女朋友也上不了啥啥名牌大学。”

    陈妈急得一扔筷子:“你真的耍朋友了?”

    “你们瞎操心什麽呀,”陈霆无力地斜了老妈一眼,“肯定趁我去买葱把你儿子老底都翻了吧。”

    陈爸无所畏惧地暴露了:“那你今天电话里说的谁要走?”

    “咳咳……”陈霆被饭粒呛得直咳嗽,缓了会儿说,“欧阳要转学。”

    “哟,他要转去哪儿?”陈妈向来最宝贝这个品行端正的朋友,一听是他眼神都变了。

    陈霆闷闷地答:“不知道。”

    “那他为什麽要走?”陈爸接著问。

    陈霆这回眼皮子都没抬,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汤,扔下一句“吃饱了”便跑回房里,大门“u哒”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愣在饭桌上的两口子看著那碗里剩下的大半碗饭,又为儿子的失恋症状加上了一条──茶饭不思。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开始忙著采购年货,大小超市里人头涌动挤都挤不进去,四处挂满了红红火火的对联和小灯笼。

    身为家里唯一做牛做马的采购人员,陈霆一连两天肩负重任把超市都逛遍了,什麽日用品区厨房用品区闭著眼睛都能找到,直到今天的最後任务是买福喜糖果和其他零食,他才有了点苦尽甘来的感觉,逛了十几圈还舍不得走,硬是超出了预算只剩下坐公车回家的钱。

    他正推著车子准备去收银台结账,忽然隔著两排货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宽大的白色毛衣在人群中出众地显眼,即使周围来往的人潮把那人包围得紧实,他还是能够毫不费力地认出来,立马一扔手推车追了过去。

    可是一路上人和车实在太多,明明两人相隔不远的距离,他倒像是艰难地跨越了一座又一座高山,只能毛躁地凭借自己的身高体型把人们都挤开。

    终於等他靠近了一点正要振臂高呼,那人却拐个弯不见了。

    他著急地踮起脚越过无数人头向前後左右张望,一切就像是模仿小说里常写的情节,什麽奈何缘浅,我和你终究在茫茫人海中遗失了彼此……

    陈霆才不是这种多愁善感的人,他聪明地掏出手机打了过去,电话刚接通就捂著一侧耳朵大吼:“欧阳,我刚才看见你了,就在零食区!”

    那边没什麽情绪地“哦”了一声,然後是长时间的沈默,传过来的吵闹声显得既遥远又近在咫尺。

    以为欧阳晓下一句会是“没事那就挂了”,陈霆忙著想编个什麽事才能再聊两句,抬头却见欧阳晓手里握著电话,正跋山涉水地绕过一堆手推车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陈霆从没试过像现在这麽高兴,比起什麽乱七八糟的篮球赛得奖高兴多了,赶紧粗鲁地扒拉开人群冲到他面前,都忘了电话还傻乎乎地举著。

    欧阳晓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对著眼前人还是对著手机说:“先挂了。”才把耳边的手机放下来。

    可惜陈霆没能编出个什麽事,只会憨憨地咧著嘴傻笑:“好巧。”

    也许是被节日气氛所感染,欧阳晓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微微笑了笑说:“新春快乐,替我问候叔叔阿姨他们。”

    仿佛和这人又回到了以前的关系,陈霆感觉自己正轻飘飘地踩在云上,幸福来得一点都不真实。

    “你一个人啊,东西多不多?”他自告奋勇地想拉起欧阳晓一起走,“等会我送你回家吧!”

    欧阳晓尴尬地垂下眼睛,向身後虚指了一下:“我陪妈妈来。”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一个穿著大熊图案毛衣的年轻女性迎上来,看见陈霆似乎很惊讶:“你是晓晓的同学吧。”

    第一次见到欧阳晓的妈妈,陈霆既紧张又窘迫地挠挠头:“阿姨您好,我是……”

    “陈霆对吧?”何琪语气自信地猜测,“我听他爸爸说过你。”她宠溺地摸摸儿子的头,“难得他能交上一个朋友,可是他又非要转学。”

    听见这句话的陈霆心凉了半截,僵硬地笑著问:“确定转去哪所学校了吗?”

    “手续还在办,现在……”

    “该走了。”欧阳晓出声打断母亲的话,神情疏离地对陈霆说了声“再见”,便拉著妈妈转身挤进了人潮里。

    陈霆脑子空空地看著对方消失的方向,忽然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就跟幻觉一样,在他以为两人的关系有回暖迹象的时候,时光又倒流回到了寒冷的冬天。

    他一边回头寻找自己的推车,一边想起了欧阳晓曾经揶揄他的一句玩笑话,说是要让自己考试成绩好一点,那除了时光倒流就是换脑子。

    如果能够让他选择,他多麽迫切地希望结果是时光倒流,然後停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天,让一切重新开始。

    end if

    ☆、第二十四章

    扫荡完年货的何琪建议去附近咖啡厅歇歇,两母子半年多没见过面,话匣子一打开就能聊个大半天。

    她饶有兴味地看著儿子一口一口地吃蛋糕:“乖宝贝,才半年没见你就爱上甜食了?”

    正要放进嘴里的蛋糕一下卡在半空,欧阳晓拘谨地放下叉子:“也不是多喜欢。”

    “我感觉啊,”何琪悠闲地抿著咖啡,“你在这半年时间里变化挺大的。”

    欧阳晓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有吗……”

    “这里,”何琪老神在在地指著他的眼睛,“好歹有了点……”

    他连忙掩饰性地垂下了眼睫。

    “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何琪居然很感兴趣地笑了,跟陈霆那家子反应差异大得不是一点两点。

    欧阳晓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小叉子。

    知子莫若母,更何况是心事重重的子和喜欢察言观色的母,何琪这下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又试探著问:“你该不会是因为她才转的学吧?”

    欧阳晓抿了一下唇,反过来问她:“妈,你想爸爸吗?”

    “想啊。”何琪回答得毫不迟疑。

    “那你……”欧阳晓不自在地戳蛋糕上的奶油,“那你为什麽还要走?”

    “你爸的洁癖谁受得了,”何琪嫌恶地皱起眉头,“我和他这麽多年,连牵个手都要戴手套。”

    欧阳晓替妈妈感到既好气又好笑:“你第一天认识他就知道他有洁癖吧。”

    “可当时我死心眼认定他了,还以为我能治好他这病。”何琪自嘲地发出苦笑,“这就叫鬼迷心窍吧。”

    欧阳晓第一次发现鬼迷心窍这个词很好听,至少每次在他不愿意承认事实的时候,还可以用另一种借口解释自己怎麽会喜欢一个错的人。

    他悻悻地扯了扯嘴角:“那你跟爸爸在一起,有後悔过吗?”

    “怎麽会,这是我做过最值得骄傲的事,”何琪得意地挑眉喝了口咖啡,“你都不知道你爸多难追。”

    欧阳晓错愕於会得到这个答案,手中戳著蛋糕的叉子停了下来。

    “即使你明知道不可能改变他?”

    过年那几天陈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从年三十到年初七都在给欧阳晓发祝福短信,为了显得有诚意还全靠自个儿瞎编,再必不可少地加上一句“一定要转学吗?”。可是欧阳晓从来没正面回答过他的请求,好像每次都挑著把他那句话看漏了,任凭他把那话放在最前面还是插到中间,回复内容也一如既往的中规中矩。

    除了搞这些无关痛痒的小动作,陈霆不知怎麽才能对欧阳晓说出想要说的话,当他意识到手机另一头有个人马上会看到他的想法,他就紧张得不行地把写到一半的内容全部删掉。

    最後倒被他抓耳挠腮地想出个最传统的办法──写信。所谓“即使当面递过去也能在对方读完之前跑掉,对方还可能因为各种奇怪原因收不到信,甚至收到了连看不会看”的烂招,然後自我安慰地把责任推给天意,而不是自己没有好好努力过。

    他马上花了一周时间酝酿他那封惊天地泣鬼神的信,两张a4信纸洋洋洒洒地打满了鬼画符似的草稿,照抄时稍有偏差就撕下卷成一团扔了,简直比第一次写情书还要认真。後来足足吃掉了一整沓信纸他才把信写完,完全提不起勇气从头检查就叠巴叠巴塞进了信封,哆哆嗦嗦地在上面写下“欧阳晓收”四个大字。

    然而在怎麽送出手这个节骨眼上他又犯了傻,居然忘了自己还不知道欧阳晓家里地址……新学校地址就更别想了,欧阳晓根本是铁了心不会再和他联系。

    想来想去他决定了提前两天回校,说是心急要看最终分班的结果,把陈爸陈妈给高兴得不停念叨“我这驴儿子要有出息了”,差点就要拿起扫帚把他扫地出门。

    其实他只是天真地认为欧阳晓也许会回租屋收拾余物,所以把信往门缝下一塞不就大功告成?就算退一万步以後欧阳晓不再回去,那他也少了个把信送出去的可能性,多了个逃避现实的理由。

    明明是毫无悬念的结果,他却压制不住心中涌出的慌乱,跑去租屋的路上险些一头撞上电线杆,手里攥著的信封也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情况自然不出所料,那扇紧闭的门一如大山我自岿然不动,喊三声“芝麻开门”都是浪费力气,里面也不可能传出来什麽动静。

    最终没能下决心将信塞进门缝,他手脚发软地坐在门口楼梯上,心里乱七八糟地杂糅著一些情绪,好像有些轻松,又有些失落,仿佛一切都陷入了理不清的混乱。

    这时他才清楚意识到,自己并非专程过来送什麽破信,他只是想要再见欧阳晓一面而已。

    面对著楼梯口敞开了一半的窗口,冷风飕飕地将他吹得清醒了许多,让他忽然觉得自己最近的行为实在是诡异到可笑。好像多麽理直气壮地要把人留下来,其实并没有任何人告诉他应该再接再厉,所有人都认为他存心在害欧阳晓一样。

    自己到底在坚持什麽……

    他抽出信封里曾经写得呕心沥血的信,一眼没看就慢条斯理地折成了纸飞机,对著窗口用力扔了出去。

    轻巧的纸飞机刚要碰到窗框,骤然一阵冷风把它吹得往回返,接著摇摇晃晃地掉到了下一级的楼梯。

    他懒洋洋地起身跑下去捡,却在楼梯拐弯处突兀地站住了。

    就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大喊了一声“surprise!”。

    欧阳晓弯腰捡起了脚边白色的纸飞机,抬头看向陈霆:“是你的?”

    他目瞪口呆了半天没能消化完那三个字,结结巴巴地:“你、你回来了?”可是看见欧阳晓左手提著的行李包,他又想到了最坏的方向,“哦……回来收拾东西啊。”

    看见纸飞机上好像有黑色的字迹,欧阳晓放下行李包正要打开,却被陈霆飞人一般冲下来夺走了。

    “只、只是一张草稿纸,”陈霆“哈、哈哈”地干笑,“我无聊折著玩的……”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懦弱。

    欧阳晓无所谓地推眼镜:“你找我有事?”

    “没、没什麽,”陈霆窘迫地把纸飞机捏了又捏,“你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去了哪个学校?”

    欧阳晓提起行李包越过他上了楼,淡淡地回答他:“一中。”

    陈霆屁颠颠地追上去:“哪个市的一中?”还没等到欧阳晓回答,他就急得扯住了那个行李包,“你别走行吗……”

    欧阳晓皱眉回过头,却见他可怜兮兮地眨巴著眼睛,活像一只被无情遗弃的流浪犬,跟以往的阳光形象简直大相径庭。

    “如果是因为我的关系……”陈霆艰难地咬了咬牙,“我可以保证不去烦你,只要你肯留下来,至、至少……”他绞尽脑汁地想了个有够烂的理由,“至少你胃疼了,我能托同学给你送药!”

    欧阳晓像是又听了一个冷笑话,笑得有点勉强,转过身继续往上走。

    陈霆三两步追上去,伸手拉住了门沿不让他进屋,神色凝重地低头看他:“那让我知道你在哪个城市好不好?”

    “g市。”欧阳晓趁陈霆发愣的空当推开门,留下他一个人在门口回味。

    陈霆居然猛的想不起g市是什麽东西,也许是在这里生活惯了,就跟让他报自己的手机号码一样需要反应的时间。

    “你不走了?!”这一声狮子吼得整栋楼都在颤,他跑进屋死命拉住欧阳晓,“你别骗我啊,我最近心脏不太好使!”

    欧阳晓挣开他的手:“手续上出了问题,这学期暂时转不了。”谁知道是哪道手续出问题呢,反正离不开最关键的一道。

    陈霆一听急忙把纸飞机揣进了裤兜,搭上好友肩膀笑得一脸褶子:“我就说你要是想通了肯定不会走,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单恋一个不可能得到回应的人,确实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就能够移情别恋,毕竟世界上没有哪道题永远解不开,也没有谁说一辈子就非这个人不可。

    欧阳晓也许是想开了,也许还没有,他面无表情地将陈霆的手拉开,像是威胁又像自嘲地说:“不想被我占便宜,你以後最好离我远点。”

    发现对方一副刚认识不久时的淡漠,陈霆忽然发觉垂下的手变得僵硬。

    他不知道变成这样是不是自己的错,因为他才刚刚祈求能让两人回到相遇的那一天……

    事实却是只有欧阳晓回到了那一天,而把他留在了很远很远,远到再也看不清这个人的距离。

    end if

    ☆、第二十五章

    开学第一天学校公告栏就贴出了上期末的成绩榜单,欧阳晓再次金光闪闪地排在了第一位,那高山仰止般的总分甩了榜眼几条街不止。

    与此对比强烈的是陈霆不进反退,他本来就容易在审题时分心,当时又掐准日子跟欧阳晓闹了场别扭,於是导致考英语想起欧阳晓曾经替自己抄写卷子,考数学想起欧阳晓暑假时给自己讲解函数,考语文还能想起欧阳晓嘲笑自己作文写得太烂找不著老婆……幸好班主任大发慈悲没和上次那样向父母投诉,否则这个年就别想安心过了。

    俗话又说祸不单行,这次的物理化学二选一他居然跟欧阳晓玩上了阴差阳错,结果是他被分到了物理(13)班,欧阳晓却在化学实验(1)班,两个教室隔了整整一层楼和一条长走廊。

    方屿其安慰说既然人家都选择留下来了就知足吧,花点时间好好解开心结还能做回朋友。

    陈霆也以为至少能做回朋友,即使对他和欧阳晓两人来说,所谓朋友的定义早已变得模糊不清。然而欧阳晓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自从新学期开学以来,两人真正说话的时间快要无穷趋近於零。

    所以他最近一下课不再跑去篮球场疯玩,而是穿过横亘在两人之间长长的走廊,就为了找欧阳晓说上两句废话。

    “又是你啊……”实验班的同学看到陈霆都用不著等他开口,探头就往教室里喊,“欧阳,有人找你。”那同学又玩笑地回头跟陈霆建议,“以後别叫来叫去这麽麻烦,你直接冲进去把他劫走得了。”

    陈霆不由尴尬地挠头讪笑,行事一向没个谱的他也有这麽想过,不过第一天刚要实施就被欧阳晓制止了,说是整天跑进别人教室会引起班上同学反感。想到这还可能影响欧阳晓和新同学的关系,他只好隔三差五地才过来一次。

    欧阳晓走到面前也没问他什麽事,直接沿用了之前的借口:“我在给同桌讲题,你要没什麽事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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