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河山 作者:张瑞
人。
你种田来他养伤(二)
那时,子启明明心系z奕生死,却依然看傻在原地,只感觉万里长空繁星闪烁,天地间只剩下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人。
子启还记得跪在他身前无比卑微苦苦哀求的模样,那时的自己明明已登基为帝,可整个太医院却救不回病人膏肓的z奕,后来得太医院首的指点下才去求助云觞,那时的云觞倒也没有为难,不但说出了那种蛊毒,还说出了蛊毒的唯一的解法,那是一命换一命的方法,云觞的意思很明确,若要救z奕,子启便会死。
子启想也没想,毫不犹豫点了头。
子启记得当时的云觞似乎怔了怔,便笑了起来,毫不犹豫的说出了方法,但是到了最后子启还是为难了,前面的一切都还好说,可男男交合……以z奕的自尊是决不允许自己屈居人身下的,子启做完了前面一系列的事,还是强要了z奕。
这也许是z奕那么恨子启的最大的原因,作为一个男人,谁愿意被人压在身下,而且一压便是三年呢?
云觞得知此事之后,只是似是而非的笑了笑,轻轻的对子启说:荧惑星终归是荧惑星,改了命也成不了气候,你终究会成为帝王新星的踏脚石。
如今云觞所言一一实现了,这样运筹帷幄的一个人,怎么……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呢?
顾怜用了半个时辰,才将那双手上的腐肉剔除干净,将一碗碧绿色的药膏放在桌上,看了眼正在照顾云觞的子启:“给他上好药,你去做饭,快饿死老婆子了。”
子启连连称是,却忙不迟疑的用棉布将云觞身上的冷汗拭去,在不碰到云觞伤口的情况下熟练的给他换上干净的亵衣,让脸色苍白的云觞舒适的靠在床上,用清水洗了洗手,才开始给云觞上药。
当子启的手碰触到云觞抖个不停的伤手时,云觞却痛叫一声,子启一边安慰着云觞却不敢再动,顾怜闻声走了进来,想了片刻才说道:“他的手此时正是敏感,耐不得一点点疼,你的手太过粗糙,要用软一点的东西上药。”
子启看着顾怜走出门外,那句帮忙到底没有说出口来,子启不但要照顾云觞的伤和衣食住行,还要保护他高傲无比的自尊,云觞若还清醒的话,这样的狼狈和憔悴定然是不愿让人看到的。
子启垂着眼看向自己干枯的双手,自皇城出来后,子启一直都没有闲着,那时帮周氏夫妇做饭劈柴,后来两人疲于奔命,那个又聋又哑的车夫在第一遭遇埋伏时便已死了,这一路下来,都是子启在驾车,生火做饭,抓一些小动物,洗衣缝补,熬药,此时的这双手……甚至比才出废院时,还要粗糙。
子启垂上眼眸正好对上云觞泪汪汪满是委屈的双眼,子启更加愧疚,摸了摸云觞白嫩的脸哄道:“不怕,这次不会弄疼你了,我们必须上药,知道吗?”
云觞水润润的眸子看向子启,片刻才懵懂的点了点头,他似是有些疲累,将头靠在了子启的胸口,散乱的长发遮盖了他如绝美的脸庞。
子启想了片刻,放下云觞漱了漱口,咬着牙将药膏放在舌头上,舌尖轻轻滑过云觞的伤口,那碧色的药膏极为均匀的抹在了云觞的伤口上,那本火辣辣的疼的厉害的伤口顿时被一股清凉的舒适代替。
云觞半垂着眼眸看向趴在自己手上的子启,那手上的脓疮才被刮去,可还是腥臭无比的,那样一双曾经生过蛆虫的手……
云觞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眼中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闪烁个不停,子启上药期间,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云觞,用笑脸安慰着他的不安,如此反复,一刻钟后,云觞的一双伤手已均匀的上好了药。
子启被那药膏苦的呲牙裂嘴,漱口后又喝了一大通凉水才压住那股怪异的味道,然后他将云觞的双手支在特意做好的小架子上,柔声哄道:“云觞饿了吗?手要晾在这里,不能动,我去煮饭给云觞吃,好不好?”
云觞似是在垂眸神思,好像并没有听见子启说话一般,但子启已习惯了云觞的沉默,宠溺的摸了摸云觞的长发便走出门外。
云觞听到门响后,慢慢的抬起头来,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子启站在门外看向对面的两亩药田,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三间草房,远处小瀑布传来的水流声,似乎有什么在子启心中潺潺流淌着。
子启深吸了一口气,恍然忆起得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最想过便是这样的日子,有几间草庐,两亩薄田。在晨起的云雾缭绕中与心爱的那人漫步林间,每日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做他喜欢吃的每一道菜肴,煮他最爱喝的细粥,日日与他相对,每日都能看到他无忧无虑的笑脸,两个人就这样不问世事的自由自在一直相伴到老,这山涧似乎就是子启的梦境,只可惜在这样接近梦境的地方却少了那个心爱的人。
子启虽是一路奔逃,可每到一处大地方,总是若有似无的听着各种关于z奕的消息,子启知道z奕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已清除内乱安抚人心,尤其今年的大煜朝国运昌隆,没有旱灾也没有涝灾,这似乎昭示着z奕的继位便是顺应了天意。
一路走来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子启心中充满了骄傲,他看到这些,甚至比自己执政时的得到的成绩还要激动,有时在茶馆里听见别人夸耀当今圣上,子启都会感觉非常激动,恨不得跑上前去告诉别人,你们口中的人便是我的爱人。
子启离开z奕已经八个月了,每一天子启的想念便会多一分,子启很想回去,哪怕是死也想死在z奕的身边,可每当此时子启便想起自己初初登基时,云觞曾有意无意给的那些帮助,却步不前了。
那时子启虽有遗诏在手,但毕竟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若非云觞坚定的站在子启身边,说出顺应天意的话,子启绝不可能坐稳皇位,更不会如此顺利的诛杀异己,更何况若是没有云觞的帮助,也许z奕早已……
子启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却记得云觞的那些恩情,只要云觞不伤害z奕,那么云觞这一辈子都是子启的恩人,当年子启在位时便时刻想着云觞的恩情,给他修缮国师府,费些人力财力找一些道家的孤本,那时闲下来的时,子启还会和云觞练一些丹药,可总是不成功。
如今云觞这个模样,一大部分都是自己害的,若非……若非自己的所作所为让z奕心生误会,z奕不会对云觞下如此的死手,假若云觞当年不是应了自己所求,救下了z奕的性命,云觞也不会有这样的劫难,所以子启不停的告诉自己,不管多么想念z奕,那么想跑回皇城……都不能放弃云觞,除非云觞双手痊愈,否则决不能离开云觞身。
子启也曾想过,云觞若双手痊愈以后,若依然执意要取z奕性命,那么子启依然可以将自己的性命替z奕还债,便是同归于尽也绝不能让z奕再受一分的折磨和伤害……
顾怜师从药王斋,也是老斋主顾峰的独生女儿,十八岁出师闯荡江湖时,无意中给药王斋带了灭门之祸,药王斋众人只有顾怜一人逃了出来,一直逃到云南最南部的深山老林中才得已安顿下来,顾怜从此化名古莲为报灭门之仇,一心钻研医毒之术,三十多岁时才得偿所愿,可也在那场厮杀中毁了容颜。
顾怜容貌尽毁脾气暴躁古怪,自然也不能合群,虽有妙手回春之术,却极难相处,故而独自一人隐居在林中山涧之中。
那日子启寻来,正赶上顾怜脾气不好的时候,自然不肯给人医病,子启不像那些有骨气有自尊的达官贵人,不管顾怜如何的发脾气,就是死皮赖脸的笑吟吟的不肯走,后来见顾怜吃饭,极其粗糙,便自告奋勇的为顾怜煮饭。
不得不说,子启的厨艺已达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明明是和平日一样的饭食和作料,可子启做出来却又软又香,顾怜看到子启微黑的皮肤中露出一排小白牙,那笑脸明明极为献媚极为灿烂,可看在顾怜眼里就是不爽,故意刁难。
子启见顾怜心意决绝不肯就医,便跪在门外,顾怜见过太多跪在门外不肯走的人,自然是不将子启放在眼中。自那日后子启每日早早便来洗衣煮饭,闲暇时便不依不饶的跪在门外,顾怜被子启的无赖行为弄的哭笑不得,不过却不想那么便宜子启,就这样使唤子启当牛做马十几日,才松了口答应医病。
顾怜本以为子启这般的死乞白赖不依不饶尽心尽力,那个生病人定然会是小家伙儿的小情儿,初初见云觞坐在院时还以为是女扮男装,却不想子启却背来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这段日子,顾怜将子启的一举一动都看到了眼中,端药喂水、洗衣煮饭,每样都细致入微,每日阳光最好的时候总会将那人背出来放在躺椅上晒晒太阳,这个时候子启便会一边分药材,一边细声细语的与那人说着话,虽然那人一般的时候都不看子启,可子启却丝毫不以为然,说道兴致勃勃时甚至手舞足蹈。
每日下午便是那人与子启一起受苦的时,那人生性高傲又倔强,现在虽是不言不语,可性格到底还是有的,每每刮腐肉之时,疼到了极点也不肯叫出声。
顾怜的意思,若是疼的厉害,不如咬上一根木棍,可那人却实在好面子,死活不肯如此狼狈,此时顾怜才知道,为何那人的手会如此严重,定然是此人不肯将伤手视人,才用衣袖盖住双手,致使不通风的伤手越发的严重了。
顾怜对那人的如此任性颇为生气,本要治治他的性子,可子启却不依顾怜,子启每次只要感觉他在咬嘴唇,总是将自己的胳膊递上去,也不知那人与子启又有什么怨,对于子启倒是从来不曾客气,更不曾口下留情。
一个多月的时间,子启胳膊上已布满了牙龈,有一个伤口在反复的咬磨下,依然深可见骨了,不过子启从来不让那人看到伤口,随便上点药便干什么干什么去了,那人不知伤情便更加不会愧疚了。
顾怜看子启待那人那般细致入微的好,更加笃定了他们是一对小情人,可看了些日子倒又不像,子启虽是对人好,可言语动作虽是亲昵无比,可缺点了什么,眼中总是少了爱人的依恋,更多的倒是因愧疚才百依百顺,而那个不言不语的小子却更有意思了,虽是郁结于心却没到痴呆的地步,不言不语倒也罢了,在子启面前有些却时而乖顺,时而任性,倒像个小孩子。
逐渐近了冬日最冷的三九天,那人的手在多种治疗下,已恢复的七七八八,已不需要刮肉也不再长疮生脓,再过不久便会长出新肉来,子启不想那人手上留疤,顾怜便开始指点子启去何处采药了,来配置那不会留疤的药膏。
这些时日是顾怜自十八岁以后过的最安逸最不寂寞的生活,顾怜眼中的子启便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孩子,温和、有礼貌、善良又心软、能吃苦又任劳任怨、待人也真心实意的,嘴巴又甜还很会逗人开心。
顾怜偶尔会想为何自己十八岁之前没有碰见这样一个男子呢?若是碰见了……是不是不会喜欢那人,不喜欢那人便没有了后面的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呢?
子启将一碗粥喂云觞喝下,给他擦了擦嘴角,回头看向一直发呆的顾怜:“怜姨,今天的饭菜不好吃吗?”
顾怜瞅了子启一眼,笑道:“死小子,你也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不少时日了,眼看着年关将至,这木楞的手也好了,咱们的诊金是不是该算一算。”
子启愣了片刻,有些为难的说道:“怜姨那个时候只说让我洗衣煮饭,并未说……说要诊金的事。”
顾怜微微眯了眯眼:“你真当我老婆子老了,眼睛不好使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挖的那些草药和野菇,少一部留下了,大多数都被你拿到寨子摆摊和外来的商人换了银钱。”
子启顿时红了脸:“怜姨别生气,我不过是换了些钱,买了些东西炖汤,你也……你也知道云觞大病初愈,正是补身子的时候,而且每次也都有怜姨的……”
顾怜冷哼一声:“废话!老太婆年纪大了,每天还要为他的伤奔波操劳,你给补补身子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子启涨红了脸点了点头,有些结巴的说道:“怜姨……你要多少诊金?”
顾怜笑了笑:“瞧把你吓得,我老婆子不是不懂情理的人,你只是下午在寨子里摆上一时辰的摊子,想来也挣不了多少银钱,以后你只需将挣来的银钱交给我六成便可以了。”
子启似乎有些不愿意,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只是一直坐在一旁的云觞抬起眼来若有似无的看了子启一眼,子启感觉到那眼神的不同,有些讨好的拿起勺子放了点菜和细肉,喂给了云觞,云觞垂了垂眸,张嘴吃了。
子启舒了一口气,笑了笑哄道:“多吃点对你总是好,平日里你就是吃的太少了。”
顾怜看向二人,挑了挑眉头说道:“他的手脱了这层茧后,保证连一点伤疤都落不下,你也不必事事亲为了,他每日喝得那些香露早已将他的筋骨修复,许多事,你可以让他试着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每日那么积极的给人家沐浴,打的什么鬼主意。”
子启微黑的脸顿时涨红涨红的:“怜姨不要乱说,我和云觞真的没有什么的,我已有……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而且他的手好了……我便要……便要……”子启顿了顿说道,“怜姨,你看……是不是要给云觞换换药了,他的手虽然好了,可还是不言不语的……好似没有知觉一般。”
顾怜脸上笑容更甚:“换什么药?这生肌补骨的药顶多再吃个十天八天的便可以停了……至于不言不语,那是人家不愿理你,便是喂他吃仙丹,人家也不会开口,你就别有什么痴心妄想了。”顾怜看着子启变得有些难看的脸,又笑道,“不过……他还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能碰到这般尽心尽力的普通朋友,既然你如此仗义,老太婆太斤斤计较倒显得小气,以后,下午你便不要收拾草药了,去摆摊吧,说来说去,你们到底年轻,用银子的时候还多着呢。”
子启听了顾怜的话却没有半分喜色,他一直以为云觞不开口是因为郁结于心迷了神志,没曾想他居然只是不想说话,而且这样的沉默已经保持了半年多,子启心中有些难过也有些失落,没曾想那么久的照顾,居然依然抵不过心中他心中的恨意,只怕这些怨只怕不光是对着z奕去的,多半部分还有自己。
子启说又道:“怜姨……他的手若好了,会不会影响他今后……”
顾怜沉下了脸:“莫非我顾怜的妙手神医是叫假的,只是这样伤筋动骨的小伤怎么可能影响到他的今后!”
子启舒了一口气,笑道:“我自然不会怀疑怜姨的医术,只是当初伤那般厉害,便是留下什么也是不无可能的……所以才会这么随口一问。”
顾怜道:“那是自然,头两年若有阴雨天,他的手也难免酸疼难忍,别的不会有什么的影响。”
子启笑着点了点头,回头看向云觞,只见他还是无知无觉的坐在原地,似乎对身上的伤没有半分的担心,子启看到这样云觞有些怪怪的滋味,一直以来子启一直认为云觞神志不清,才会将他当孩子一般呵护,如今想来这些哄孩子的行为只怕再他眼中成了笑话
子启看云觞吃好了,收拾收拾碗筷不言不语的转身进了厨房,大概收拾好一切以后,背起院中的小货篓,便朝寨子的方向走去,若是平日里子启定然先将卧室的火炉升的暖暖的,然后安顿好云觞,温声软语的哄他一会,才会收拾碗筷再去寨子内易货,可今日在子启在做这一系列活计时情况下并没有多看云觞一眼,更没有像平时那般将云觞哄进卧室。
顾怜眼看着子启走出了小院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云觞一眼:“木楞,怎么不追上去,那孩子可是死心眼,你若不说两句软话,说不定会钻什么牛角尖呢。”
云觞微侧了侧眼眸,只瞟了顾怜一眼,佛袖进了内室。
你种田来他养伤(三)
夕阳将子启的身影的拉的长长的,从三月春祭离开z奕如今也已九个月多月了,子启每日都将生活安排的满满当当,让自己没有空想念z奕,可即便如此每每闲暇片刻,z奕的温柔的笑脸便会钻进脑海中,这样的温柔的笑是子启才出废院的那些岁月里的往事,虽然后来这样的笑容再不复存在,可这温柔与温暖已刻入了子启的骨髓之中,一生难忘。
子启今日得知云觞的手已好了,心中溢满了狂喜,那种入骨的思念遏制不住的蜂拥而至,让子启措手不及,他知道自己最多只有两年好活了,可这样最后的两年却是没有z奕的情况下度过的话,子启宁可不多活,可子启却不敢说走。
子启不忍心伤害云觞,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回京城报仇,子启想拖住云觞,可自己又想回京城,这样的矛盾这样的选择这样的折磨,让他无比的难受,也让他彻底的不知所措。
夜已深,子启在外面多转悠两个时辰才回药舍,他磨磨蹭蹭的放下药篓,看向还没有熄灯的小屋,一时间不知道是进还是退,顾怜的药舍只有三间草房,一间是顾怜的卧房,一间药房,还有一间本来放杂物的房间腾出来给了子启和云觞,厨房只是个小窝棚,根本住不下人。
那时子启以为云觞神志不清所以两人一直同吃同宿方便照顾他,子启只把云觞当做孩子不管是洗澡擦身还是如厕都好无顾忌,如今得知他本就好好的,子启倒却步不前了,即便是别人不知道,云觞却是知道的很清楚,子启本身就是喜欢男人的。
云觞一派悠闲的靠坐在床上,微侧着脸闭目聆听着门外的徘徊不前的脚步,宽大的衣袖将他双手遮住了,只是那越锁越紧的眉头,暴露了他的心情,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云觞终于耐心用尽,衣袖轻挥,便熄灭了桌上的油灯,慢慢的躺下身去。
子启见里面的灯灭了,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敢再走动了,只有站在门外等着,南方的三九天虽不会下雪,可依然很冷,尤其半夜的山林中,是那种入骨的湿冷,让身上没有半分内力的子启不住的打着哆嗦,在这样寒冷的情况下,子启依然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敢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子启将门拴好,使劲的搓了搓手和胳膊,待感觉身上没有寒气才走到床边,子启像平日一般反射性的就想摸索云觞身上的被子,看看他有没有盖好,手伸到半途却又放了下来。
子启慢慢的蹲下身,从床下面摸出来一个卷起的兽皮,将兽皮铺到地上,从柜子里掏出一个以前马车用的薄被和衣盖在了身上,这兽皮是才来的时候,子启用仅剩的银钱收的野兔子皮,一点点的缝到一块后,给云觞用来垫躺椅的,不太长,子启瘦小的身材,躺上去还要蜷缩着身子。
屋内虽然是黑暗一片,可这些并不妨碍到云觞的视线,云觞看见子启像平日一般将手和胳膊上冷气搓去后慢慢的走过来,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慢慢的闭上了双眼,等了半晌,子启却没有像平日那般给自己掖被子,也没有像平日那般钻进来。
云觞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寻找了一圈,才看到蜷缩在床边的子启,云觞顿时满腔的怒火,霍然做起身子。
子启听到声响,也慢慢的支起了身子,轻声唤道:“云觞?”
云觞只感觉有口气憋在胸中,一把打掉了桌边的药碗,药碗侧过子启的额头,摔倒了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响声,子启不顾额头上火辣辣的疼痛,急声道:“怎么了?可是伤口疼?”说话间,子启已摸索着点燃了油灯。
昏暗的灯光下,云觞瞪大双眼脸色苍白的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子启大惊,忙走前去先看了看云觞的手,见手上的痂并没有事,忙问道:“哪里不舒服,你等等我去叫怜姨……”
云觞伸手拽住了子启的手腕,子启不敢挣动,抚了抚云觞的后背,轻声道:“做恶梦了吗?”
那双温热的手一下下的抚过云觞的后背,奇异的将那满腔的怒火抚平了,云觞闭上的眼睛,慢慢的靠在那瘦弱的肩膀上,子启并未像平日那般搂住他,身体反而变得无比僵硬:“云……云觞,你先躺下,小心着了凉。”
云觞再次睁开了双眼看向子启的脸,此时他的眼中已没有半分怒火,出奇的平静,许久,他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浅笑,伸手推开了子启,慢慢的躺回了被中。
子启等了等,看云觞已闭上了双眼,呼吸变得平稳起来,这才走过吹熄了油灯,再次躺在地上了,因地上的被子过于的单薄子启感觉有些冷,可再冷也架不住一日奔波的疲乏,不时便沉沉的睡去。
黑暗中,云觞看向睡着还瑟瑟发抖的子启,脸上的冷笑更甚,只是那双妩媚妖娆的眼眸中的烦躁却越发的浓重了。
一连数日,子启做好早饭便上山采药,中午回来一头扎进厨房做好端上桌便跑个没影,下午饭菜也在中午做好,温在锅中,一日日的早出晚归,偶尔会偷偷的去找顾怜询问一下云觞的伤情和吃药的情形。
云觞在没有子启的日子里似乎过的更好了,每日按时按点的吃饭喝药睡觉,偶尔还会去寨子里散散步,这地方本来就地偏人稀,少数民族的姑娘热情好客,寨子里来了云觞这样神仙般的人物,谁人见了都愿多看两眼,短短几日,不少姑娘已上去搭讪说话,偶尔还有些大胆的姑娘将一些小东西送到药舍去。
深夜,子启放下药篓,小心翼翼的将一个大包袱从篓子里拿了出来,看了一眼还燃着油灯的小屋,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他抱着包袱推门而入,只见平日早该睡着的云觞还坐在床尾,看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医书。
子启将包袱放在桌上,转过脸看了眼云觞露在外面已好脱了大部分痂的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子启见云觞不说话,脸上的笑容更深,“马上就要过年了,你的手也好的差不多了,我就想多挣些银钱过年用,所以这几天才那么忙。”
云觞慢慢的抬起眼眸,直直的看向子启,浅棕色的眸子没有半分的波澜,许久,开口道:“本座要搬出去。”
子启听见云觞有些沙哑的声音,顿时满眸惊喜,当回味到云觞话中的意思时,楞了楞,想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虽说你的手已经好了大半,可到底没有脱完痂,再等几天,等过了年你的手彻底好了,咱们再搬到寨子里去,好不好?”
云觞看向子启,嘲讽的一笑:“不是我们,是本座自己,这几日四处走了走,找到了一处房,已准备的差不多了。”
子启一愣,心中有轻微的失落,勉强的一笑:“你的手还没有好透,日日还要上药,一个人生活总归有些不方便,还是等脱了痂……”
云觞撇了子启一眼,冷笑道:“本座已在寨子里找下了做饭的人,你也不用日日跟着本座看着本座,本座还没傻到现在就去找他报仇,你与本座总归要分开的,早一日和晚一日并无区别。”
子启有些被人猜破心思的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手没好彻底,我就放心一点,而且你从来没有一个人生活过,不是光有人做饭就可以的……”
云觞抬起双手对着油灯看了看,那双手的瘢痂已落了一大部分,露出的肌肤并没有落下任何的伤疤,还有一小部分并没有落,可并不影响日常生活了,他微微屈了屈手指,那些没有掉痂的地方有些疼,他挑了挑细长的眉,侧目看向站在桌旁踌躇的人:“你知道本座不愿欠人人情,你这些时日的恩情本座记下了,三年,三年内,本座是不会动他的……三年后,你已不在人世……有些事,便不是你能管得了。”
子启垂下眼眸,想了想道:“你不是说让我伺候你三年,便不追究了吗?……为何又改变主意,要和我分开?”
云觞的手指微动了动:“本座是答应了你,可你死了,那些便不作数了,更何况你也并非是真心要伺候本座三年不是吗?”
子启垂着头说道:“你的手没好,我总归还是不放心……我也不……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云觞你……”
云觞一双浅棕色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没人告诉过你吗?大祭司最精通的便是读心术吗?……你说说,为何他对不起本座,你却那么内疚自责,你还以为你是他的谁吗?”
子启垂眸不语,转过身去将刚才放在桌上的包袱打开,又从荷包里将里面的碎银倒了出来:“这些时日你吃不少苦……”子启回头看了一眼灯光下的人,勉强笑道,“我知道你穿不惯粗布衣,今天我去镇子里给你做了两件棉衣,虽不如丝绸,可穿上也很舒服,正好……你要搬走,我也没什么可给你的……”
云觞看也没看那衣袍一眼,侧过身去吹熄了油灯,黑暗上褪去身上的长袍,躺在了床里面,子启站在黑暗中许久,才起身从床下拉出了兽皮,和衣盖上薄被子,蜷缩成一团,云觞眼睁睁的看着子启像往日一般睡在地上,嘴角扯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次日,天未亮子启便早早起床了,将两人的东西都收拾好,做好早饭后便守在云觞的床边,等他醒来。
云觞几乎是一夜未眠,这一早上几乎是看着子启忙来忙去,子启脸上并没有半分的离别之情,甚至很主动的收拾行李,就好像昨日云觞要说离开,他甚至都不说挽留的话一般,云觞怪怨他这些天的冷落和逃避,可当昨日他抱着那几件崭新的布衣回来,又说那些话时,其实云觞已不是那么生气了,说出那些气话,也只是为了让他多哄哄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
云觞睁开看看向守在自己床前的人,一想到就要与他分开,胸口便闷闷的,好像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一样。
子启见云觞睁开眼,忙将昨日才做回来的布衣笑吟吟的给云觞穿上,衣袍下面是一副毛皮护手和一个成色不怎样的毛皮披肩。子启将一切弄好,将披肩给云觞搭在身上:“这些皮毛都是从寨子里猎户哪里换来的,虽然不是鼎好,到底是保暖。”
云觞皱眉看了看护手上,层次不齐的阵脚:“难看。”
子启动作僵了僵:“如果请人做还要手工……所以、所以我就想自己做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去找寨子里的人帮忙改一改。”
云觞挑了挑眉头,没说话,可护手和披肩却未摘下来。
顾怜似是早就从子启那里听说云觞要搬走,虽是多看了云觞两眼倒是没多说什么,吃罢早饭,像往日一般早早扎进去了药房,子启还未收拾好,便见云觞提着整理好的行李朝外走。
子启忙放下碗筷,小跑了过去,托住了行李:“你手上还有伤口不能托重物,我来拿这些。”
云觞瞥了子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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