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系列 作者:叫我小肉肉
至心灵,突然想到了村里以前也出现过像萧先生这样的人。
那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看著一个美貌的大哥被村里人浸了猪笼。年幼的张阿牛不解,这猪笼,不都是给不守妇道的女人浸的麽?如何连男人都可以被浸猪笼了?他母亲摸著他的头,一脸嫌弃道:“那人啊,是个不男不女的怪胎,村里才决定投河喂了河神,希望保佑咱村子风调雨顺呢。”
大哥那麽好看,却是个双性人,还要被送给河神。那是张阿牛第一次对双性人有了概念,之後便再也没遇到过。他也没有想到,这个貌美却凶悍的萧先生,竟然也是那大哥同样的人,怪不得他长得如此好看。
“你是要我挖了你的眼珠子再割了你的舌头麽?”萧凌远神色一狠,想到这东西可能真会把他的秘密到处乱说,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匕首,朝张阿牛冲来,一字一顿道:“你若是不能忘记你今天看见了什麽,我倒是可以帮帮你。”
“你玩真的呀?别别,有话好好说,我不说出去便是了!”张阿牛抱头鼠窜,这萧先生当真得罪不起,他也没想到会看到他的秘密的,怎麽一张嘴就是割舌头挖眼睛呀!”
“你这种小人的承诺我才不会信!”萧凌远怒红了眼,一个劲地追著张阿牛,张阿牛看他架势不对,这匕首可能当真是要往自己身上来,忙也不跑了,反守为攻,一手挡住萧先生的手臂,另一手把匕首抢来,往地上一扔,吼道:“我看你是斯文人,怎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老子是个男人,说话也是一言九鼎的,答应你不说出去便不会说出去,别跟个泼妇似的不依不饶!”
泼妇?这混蛋竟然敢说他是泼妇?萧凌远一直熊熊燃烧的怒火一瞬间被加了柴火,脚狠狠地踹到张阿牛的膝盖,谁知这张阿牛当真是铜皮铁骨,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把他手向後一掰,萧凌远顿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动弹不得。
“行了,今日是我冒犯你了,我有不对的地方,可是起因也是因为你揍了我家大宝的屁股。如今就当是咱俩扯平了,你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若我说出去,大不了罚我儿子一辈子都考不上功名当不上大官,这你总信了吧?”
其实,就算萧凌远不这样大的反应,张阿牛也不会到处对人乱说。他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又不是爱嚼舌根的娘们?再说了,他可不想看到幼年的悲剧再在这萧先生身上重演一遍,虽说他对自己的儿子凶了点,可好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村里这浸猪笼的恶习张阿牛是百般不愿意再见到的。
“你还要发誓,若你对人说了出去,你自己也会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萧凌远被他这麽架住,挣脱不得,心里恨得要死,咬著牙便是什麽恶毒的话都说得出来。
“好了好了都依你,老子不守信的话,便会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你乖乖别闹了,我便放了你。”
见萧凌远不说话也不挣扎了,虽说还一副不甘愿的模样,但气焰终究是低下去许多了,他这才放开了萧凌远,萧凌远揉著自己被他弄红弄痛的手腕,狠狠瞪了他一眼,一看边上有个扫帚,拿起来便往张阿牛身上赶去,像赶什麽晦气的东西,嘴里还道:“还杵在我这做什麽?滚出去啊!”
哼,当他这儿是多金贵的地方他还要赖著不成?要不是为了他儿子,求他来,他还不稀得来呢!张阿牛摔门而出,心里想著,就当是好男不跟女斗,他一大老爷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06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张阿牛已经背後中箭几十次,早就体无完肤,阎罗王那儿报道了。
把张阿牛赶出去後,萧凌远又羞又气。这是第一次,他身子的秘密被家人以外的人知道了。萧凌远没法不害怕,从小他便知道,坊间有传闻,双性之体是会给家人带来不幸,几乎都会被家族遗弃,或者生下来便掐死,不让这样的孩子活在世上。可是他同时也知道,这不知是何人流传的无稽之谈,事实上,双性人非但不会给别人造成什麽厄运,反而都会有某方面的才能,至少在他们家,是这样的。
他的大哥萧凌孤是堂堂当朝太傅,学富五车不说,治理国家的才能,那便是一等一的,连当朝太子都要尊称他一声老师,可见他的大哥德高望重。
他的二哥,战功赫赫的精武大将军,驻守边关十余载,奋勇杀敌,收服故土,为大耽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是国家的肱骨之臣。
可谁都不知道,他的大哥二哥,包括他们家剩余的几个孩子,都是双性之体。他们的存在也很好地证明了双性人带来厄运之说的荒谬,如果那个谣言可以当真,他们家族如果成为大耽王朝最显赫的家族?
即使深知流言荒谬,萧凌远也知道,以他们一家的力量是撼动不了愚民根深蒂固的认知。他从小便被告知,千万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宽衣解带,暴露自己的身子。他一直战战兢兢地维护自己的秘密,如今竟然被一个乡村野夫二话不说便脱了他的裤子,给他造成了极大的羞辱。
萧凌远恨得要死,那一瞬间,他真的想把张阿牛给杀了一了百了,只有死人是不会乱说话的。可那该杀千刀的竟然力气那麽大,自己一介书生,不像二哥武艺高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被他白白窥见了秘密,连最私隐的地方都被他看去了,萧凌远想到那人盯著自己的屁股目不转睛,手还碰到了自己的臀部,臀部仿佛有记忆一般,还残留这粗糙得不得了的掌心的温度和触感,萧凌远脸就红得一塌糊涂,端了盆水用软布不断擦拭著,边骂道:他最好仔细了自己的嘴不要乱说话,若是为他惹了什麽麻烦,自己是断然不会放过他的!
张阿牛回到家中,看到他那宝贝儿子正光著屁股趴在床上,显然一副好疼好疼的模样,也顾不上想萧先生的白屁股了,坐在床边摸著儿子的脑袋说:“还疼啊?一会儿爹给你涂药,涂了药便不疼了。”
儿子的屁股红红肿肿的,他连看著都心疼,他萧先生是怎麽下得了手的?想来那萧先生真是最毒……最毒那什麽心……
“爹爹,你真的揍了先生的屁股为大宝报仇了麽?”张大宝睁著大眼睛望著他威武雄壮的爹爹,看爹爹那副模样,倒是不像报了这仇,不然爹爹如何一脸若有所思?若是他真的得了逞,必然屁颠屁颠的才是……
“咳咳……”张阿牛挠挠头,看著儿子期待的目光,让他如何说他把萧先生裤子都扒下来了却没有动手?这自然是不能说的,但如若他承认自己铩羽而归,又十足地没有面子。
想了会,张阿牛干脆脖子一耿道:“那自然!你老子出手,还能制不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儿子你便放心吧,等你屁股好了,再去上课,你先生是再也不敢打你的了!”
他当然是在说大白话,事实上,他连一根汗毛都没动先生的。他怎麽敢?先生虽说凶悍无比,很是欠揍,可他长得也太娇太嫩了些,不说那屁股滑不溜丢白白嫩嫩,自己无意中撞破他竟然有女性的器官,当下便下不了手了,总觉得若是轻薄了先生,跟欺负了弱女子没啥两样……男人便是出去顶天立地,而不是欺负弱者的。
他心里这般想著,可不能在儿子面前落下面子,於是便信口雌黄了一番,直把儿子哄得对他闪著大眼睛,一脸看英雄的模样,殊不知他这番死要面子,将来可让他丢了大发的面子。
这是後话,暂且表过不提。
话说这张大宝的屁股这回受了大罪,足足在床上趴了三日才见好转,第四日,张阿牛见他能下床,还能蹦能跳的,便不许他再偷懒,遣他上学去了。
张大宝自然是百般不情愿的。小孩子也是讲究面子的,特别是在孩子之间,他被先生当众扒了裤子打屁股,躺了三日才见痊愈,对先生都有了心理阴影,如何能欢天喜地地重回学堂。
张阿牛却不管他,把他书包整好,衣衫穿戴完毕,又取出了个食盒递到张大宝手上,道:“你把这盒肉丸子给你先生送去,就跟他说……嗯跟他说这是给他赔个不是,让他别把以前的事放在心上了……”
张阿牛给儿子肉丸子的时候,其实脸几不可见地红了一下,只是他皮肤黝黑,旁人却是看不出一二的。这几天,他也仔细琢磨了萧先生的事,也问了别的孩子自己家这儿子究竟是犯了什麽错才被先生罚了。得知原来是他把青蛙丢进了先生的衣裳里才让先生勃然大怒,张阿牛就羞愧不已了。
他是没文化,可这并不代表他不讲道理,这事儿谁对谁错,他还是分辨得一清二楚的。而自己当时却被怒火占据了头脑,不管不顾地去扒了先生裤子,虽说最後没打下去,可这不是把先生的秘密给看去了,让先生羞红了脸,都快被他欺负得哭出来了麽?
这些天,张阿牛总挥之不去先生的白屁股,除了白屁股,还有他羞中带怒,脸通红,眼里明明委屈得都含了泪水,却还是倔强地怒瞪著他的可人模样,这当真是要多好看便有多好看,比村里最美的姑娘都不知要好看上多少倍,张阿牛寻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总是不断地想,想著想著便更愧疚了。
自己的熊儿子做错了事,自己这个做爹的不分青红皂白又得罪了先生,去跟先生赔个不是是最应该不过的了。不过他自己却是不太敢去见先生,怕他余怒未消,见他便用扫帚赶他,於是便想出了这麽一个主意,让儿子送些肉丸子给先生去。
这些肉丸子是他四更不到便爬起床来做的,他的肉丸子素来便是一绝,做的又酥又嫩又好吃,先生那麽瘦,多吃点肉补补是应该的,吃了好了,心情自然舒畅,这心情一舒畅,想来就不会那麽记恨他把他的屁股看去了的事了吧?
“哦……”张大宝再淘气,爹爹的话,他还是听的,於是手捧著香喷喷的肉丸子,一步一回头地去上学了。
“记得跟先生说话时候态度好点儿啊?儿子!”张阿牛不放心地在後面嘱咐著,要不是自己实在有点怂包不怎麽好意思见先生,真想自己去把这差事干了。
“知道啦爹。”踢著路上的小石子,张大宝对要给欺负了他的先生送肉丸子一事,其实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先生如此凶,爹爹竟然还给他送肉丸子?这可是肉丸子耶!他最爱吃的,若不是逢年过节,自己都吃不了几颗,现在都要送去给先生,凭什麽呀?
张大宝心里不高兴,走得越发的慢了,路过吴小虎家,见小虎的姐姐吴小妞正在前院晒被子,张大宝灵机一动,跑去献殷勤道:“妞妞姐,三日不见,你越发漂亮了,小虎出门了吗?”
“是大宝啊,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吴小妞捏了捏他的脸,喜笑颜开道:“没呢,正要准备出门,你同他一块儿去吧。”
07
作为村子里的孩童一霸,张大宝虽称不上一呼百应,但还是有几个誓死效忠的小犬马,那吴小虎便是其中之一。
所以当张大宝让吴小虎去寻些巴豆粉来的时候,吴小虎虽知道张大宝肯定是用来捉弄人的,迫於他的淫威,还是乖乖地找来了一些。见张大宝贼兮兮地把一小些巴豆粉洒在食盒里,吴小虎大睁著眼睛叫道:“大宝哥,巴豆粉是给畜生吃的,你洒在肉丸子上可不是浪费了肉丸子麽!”
“你懂个屁,今日的事,谁都不许说,听明白没?”张大宝把食盒一关,狠狠威胁了一下一直以他马首是瞻的吴小虎,把食盒包好,道:“快收拾,上学堂去了。”
“大宝走了啊?今天可要乖些,不能再被先生罚了。”见弟弟和张大宝一前一後地出来,吴小妞扬扬手,取笑了一下张大宝,让张大宝脸一红,看来他被当众打屁股的丢人事已经传遍张家村了,这下肯定里子面子都丢光了,哼,都怪那个先生!
萧凌远收到食盒的时候,一点都没当回事。
只见他用细长的美目瞥了一眼食盒,听著张大宝说:“先生这是我爹让我带来向您赔不是的,您就收下吧。”冷哼了一声,道:“你们父子两还不算朽木不可雕,知道做错事要赔不是。”
接过食盒,放在一边,看著这好几日未见的淘气学生,心里叹了一口气:他那麽大一个人了,和一个熊孩子有什麽好计较的?於是口气软下问:“身子恢复利索了麽?”
“回先生,恢复利索了。以後都不惹先生生气了。”
没想到那个无知无礼的莽夫回家当真好好教了教儿子,萧凌远虽心里还生他轻薄了自己的气,好歹也是个有气量的人,点了点头道:“那你可要说到做到了,坐回你的位子去吧。”
那一天,张大宝当真是没有再惹事,这些村子里的孩子虽说资质一般,和城里的孩子没法比,但为人都比较单纯,知道不听先生的话,先生是真的会打人的,不像张老先生那般,最多吹胡子瞪眼警告著下次再这样便罚了,却是一次都没有真的罚过。
於是一个个都不敢调皮捣蛋,乖乖地读著书,让萧凌远总算松了口气。
中午时分,孩子们都回家去吃饭睡午觉了。管家忠叔今早刚带著张老先生去城里看大夫,偌大的学堂里只剩下他一个,平时有学生在叽叽喳喳的,倒是不觉得冷清,现在学生一走,萧凌远便有些无所适从了。
给自己弄些吃的吧,萧凌远想著,走进了厨房,一进去,便傻了眼。
他在大富大贵的家里长大,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吃饭穿衣都有佣人伺候,在这麽个穷酸破落的地方,虽说已经对生活没有那麽高的要求,但让他这麽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做饭,还是为难了她一些。
炉灶下摆放著忠叔为了他准备的够用好几天的柴火,炉子上一大锅子白粥,因为没有生火保温,打开盖子,已然全部凉掉了。
虽说正直盛夏,喝冰凉的粥还是让人不怎麽舒服。萧凌远决定自己点火热粥,可试了好几次,火折子楞是打不著火,柴自然是无法升起来。这麽一来一回,他耐心便告罄了,把手上的生火工具一丢,干脆就著锅子里的凉粥咕噜下肚,饮了一半,嘴里觉得甚是无味,他不习惯农村人自己腌的酱菜,突然想到那张阿牛不是给自己做了一盒子肉丸子赔不是麽?自己怎麽把这给忘了。
肉丸子对萧凌远来说当然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山珍海味,但他也不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会问何不食肉糜的昏庸之人。张阿牛虽说是个杀猪的,但肉这东西在农村精贵,不到逢年过节谁家都舍不得吃。他这麽一送便是一大盒,想来肯定是天还没亮就起身做了,再怎麽不屑,那粗人的心意自己还是感受得到的。
就尝尝这肉丸子的味道如何好了,如果他做的好,自己不妨给他些钱,让他以後给自己当夥夫,也不用天天喝这凉白粥了。
萧凌远打开食盒,见那十二个圆滚滚的肉丸子整齐地摆著,下面垫了一层绿油油的荷叶,炸得金黄金黄的丸子在荷叶的衬托之下也显得没有那麽腻味了。
这家夥心倒是还挺细,知道大夏天的,人对油炸之物不一定有胃口,还知道用荷叶来解腻。
萧凌远用筷子夹起一颗送嘴里,果然香得很,除了肉香,丸子里还有些别的香味,让萧凌远素了几个月的口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仔细一品,原来这肉丸子里还包裹著些细细碎碎的香菇末,十分地合他的胃口。
就这麽一颗一颗地往嘴里送,一碗粥见了底,这一盒子肉丸子也尽数下到胃里,吃饱喝足的萧凌远觉得那张阿牛似乎也不是那麽讨厌了,至少做菜好吃这个优点还是不错的。
这心满意足的好心情在下午学生陆续来上课时,便不出意外地消失殆尽了。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腹痛,萧凌远没多想,上了趟茅厕,回来还能接著讲学。可接下来去茅厕的频率越来越高,到了第五次,萧凌远腿软得站都站不住了,在太阳下冷汗直冒,人虚脱著,娇美的脸惨白惨白的。
这课是上不下去了,萧凌远让学生们提早放课,自己跌跌撞撞地,脚步虚浮地回到了屋子里,往床上一趟,便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集市卖肉的张阿牛自然不知道自家的熊儿子又干了啥坏事,切著肉,这光著膀子的糙汉子还不时的得意洋洋:那萧先生估计该吃了自己做的肉丸子吧?会不会喜欢呢?他们城里人的口味他也摸不太准,不过好吃的东西是个人都会喜欢的吧?如果先生真喜欢,那他以後便多做给先生吃,这样他就能对自己儿子好一点,也对自己好一点,不要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都横眉冷对,出口的言语都是冷冰冰的。
那麽好看的人,如果温柔些,说话轻声细气些,自己一定十分乐意和他去攀谈亲近。
张阿牛心思简单,根本没想自己怎麽就指望人家先生对他温柔,只是下意识地就想对萧凌远好,还拿自己的儿子做借口,丝毫没发现他一个大男人老觉得别的男人好看,老想著人家不怎麽正常。
08
今天的肉也卖得很快,最近村里有不少人家在办喜事,都是早早地在他这儿定了精壮的肉,他正打算早收摊,一抬头,看到那吴小虎躲在一棵大树後边探头探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小虎啊,怎麽了?来你阿牛叔这儿。”张阿牛对吴小虎招招手,见吴小虎挪著小碎步走了过来,扭扭捏捏的,脸红扑扑的,低著头不敢看他,十分为难的样子。
“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大宝又欺负你了?你跟阿牛叔说。”张阿牛蹲下来,摸了摸吴小虎的脑袋,对他笑了笑。
扭捏半天,吴小虎看来总算克服了心理障碍,抬起头来对张阿牛道:“阿牛叔……我……我不是要背叛大宝哥……”
什麽事那麽严重,屁大点儿的小屁孩还被背叛来背叛去的,真是好玩。张阿牛笑笑道:“你们又闹矛盾了?”
吴小虎的脸瘪了下来,摇摇他圆滚滚的脑袋,欲语还休道:“不是……是大宝哥……大宝他给先生吃了巴豆……我怕先生泻坏身子……又不敢告诉别人……所以才……”
“什麽?”张阿牛脸色变了,蓦然想起今早让自己儿子给萧凌远送的那盒肉丸子,嗓门都变粗了问道:“大宝怎麽会给先生吃了巴豆的?我分明交代他给先生送的是肉丸子!”
“就是那肉丸子呢……大宝哥在上面洒了巴豆,先生肯定是吃了,一下午都不停地去茅厕,脸色看著可不好了……让我们早放课……我怕极了……才来……”
“小兔崽子!”张阿牛听都来不及听完,脸色大变,猪肉摊子都来不及收拾了,拔腿便往私塾跑。
这巴豆可是有毒的!在他们农村,有时会给些畜生用,人是不能轻易用的!到底是谁教坏了张大宝,小小年纪都敢用巴豆去害人了?那萧先生一看便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肯定不行,也不知道那小兔崽子给下了多少,万一出了人命自己是几个脑袋都赔不起的。
於是脚下生风,不消片刻便赶到了学堂,看学堂连大门都没关上,一鼓作气地往萧凌远的卧房跑,嘴里还大声喊著:“萧先生,你还好吧?还有气就应一声!”
萧凌远正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呢,听到张阿牛的粗嗓门和嚷出来的没礼貌的话,差点没一口气又背过去。
什麽叫有气就应一声?他不应,难道还证明他已经没气了不成?
下一刻男人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光著膀子,只穿著粗麻长裤,英俊的脸上湿漉漉的,满脑袋的汗。
他气喘吁吁地看著他,还没缓过气,便把他一把扶起,关切至极地问:“萧先生,萧先生,你别吓我!”
萧凌远真想一口唾沫往他脸上吐,这到底是谁吓谁?
“呼,幸好没事,你还有腹泻麽?如果不泻了应该没事,料想那小兔崽子也没敢给你多下。不过你脸色还是不好,都怪我教子无方,害先生受苦了!”他一个人絮絮叨叨的,突然伸出手来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萧凌远被他自己抽自己一声重重的耳光声震了一下,看他一脸懊悔的神色,还不知道他这自责个什麽劲,一著急,拉住他还要自抽的手,有气无力地问:“我中午喝了凉粥,吃坏了肚子,关你什麽事?”
张阿牛也楞了,想来这萧先生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复杂,甚至可以用单纯来形容。被他的熊儿子整成了这副模样,还以为自己只是吃坏了肚子。张阿牛更是羞愧到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了。
他反手握著萧凌远柔软白皙的手,想也不想,一脸真诚地就把自家熊儿子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见萧凌远脸色越来越白,忙手忙脚乱地下忏悔:“萧先生你尽管打我骂我吧,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我皮糙肉厚,随便你怎麽出气都行!”
萧凌远知道自己是被张大宝下了巴豆,气得嘴唇都哆嗦,原本还略显苍白的脸色因为愤怒而稍稍红润了起来,有如夕阳西下後天边的红霞,让张阿牛不自觉地嗓子一阵发紧,狠狠地吞了口口水。
只是他都虚弱成这样了,哪里还有打他骂他的力气。心中再气,也只能怪这个张阿牛和自己八字不合,每次见面不是吵架就是羞辱自己,要不就是因缘际会把自己给害了,反正从来就没有好事。
萧凌远咬著一口整齐的白牙,平时再牙尖嘴利,现在这阵势,就算张阿牛跪在他身前让他骂他都骂不出来,想抬手赶他出去,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一直被这混蛋王八蛋紧紧地握著,拼著一口气抽回了手,只指著门口,意思不言而喻:滚!
“哎呦先生你别气得咬嘴唇啊,都咬破了,那麽嫩的嘴唇,出血了如何是好。”张阿牛却对他的肢体动作充耳不闻,他一颗心思全在萧凌远的脸上,目不转睛地痴痴盯著他望,见他脸色绯红,贝齿咬著自己红唇,心疼得一抽一抽的,手先於大脑便探了出去在他柔嫩的唇上抚了一抚。
干惯了粗活的大麽指在水润的红唇上这麽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怎麽看都像是十成十的调戏。
“你……”萧凌远被他轻抚了下唇,整个人都不对了,等他反应过来,本来还只是有些红的脸一下子绯红到了极致,耳根子烫烫的,浑身的血液都羞得燃烧起来了。都这个时候了,这混蛋还想著占自己的便宜!自己当初就应该一刀子结果了他!
他又羞又怒,即使难受得嗓子还沙哑著,仍旧大声道:“张阿牛你给我滚出去!别让我见到你!”
张阿牛其实也就摸了他这麽一下,看他气成了这样,马上收回了手,放在自己後脑勺上挠啊挠,自己也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怎麽就乘人之危摸了先生的唇?那麽私密的地方,只有夫妻间亲近才可以摸来摸去,亲来亲去。现在自己一个没注意就摸上了,虽然不是故意的,先生气成那样,倒也怪不得他。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妥,无奈实在嘴笨不知道怎麽和先生道歉。难道说我心疼你咬坏了才帮你摸摸的?哪会有男人对别的男人说这样的话?
又听先生气急败坏地赶他走,他顿时没了主意,脚跟生根似的舍不得走,笨手笨脚地解释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气了……”
萧凌远只是一双美目充满气势地瞪著他,瞪得他心也抖肝也颤,又怕他真被自己气炸了,急急巴巴道:“好好好,我滚……我这就滚……”
09
张阿牛被萧凌远生生地瞪了出来,可他不敢走远,怕萧凌远还有什麽头疼脑热不舒服的地方。关上门便一个转身,趴在萧凌远的窗户边上,用手指头沾著口水戳破一个洞,使劲往里头瞧。
这萧凌远从小到大受的所有屈辱全是在这张阿牛面前受的。他心中郁闷之极,直觉和这父子两八字不合,小的欺负他,大的也欺负他!
他越想越郁闷,把人往被子里一裹,半宿没出来。这可把在门外一直观察著屋里动静的张大牛看著急了,那麽热的天,就算生气,也不能闷被子啊,万一没被他气坏,却闷出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他抓耳挠腮的,也不敢进去,只能在窗边干著急著。
天色已经黄昏,渐渐黑了下来,乌压压的,再黑下去,就看不清里面的动静了!正在张阿牛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屋里终於有了动静。只见萧凌远掀开被子起了身,虚弱至极地走到了桌边点起了蜡烛,屋里有了烛光,总算不至於黑暗一片,可萧凌远的脸色却怎麽看都不好,甚至比刚才还要不好。
他拖著身子打开门,看著是要出去的样子,张阿牛快速往边上一躲,免得被他发现。
都已经这样了,不在屋里好好休息,这是要去哪儿?怀揣著疑问和担忧,张阿牛亦步亦趋小心谨慎地跟在他的後面。
其实萧凌远也没有去什麽地方,他只是肚子里空无一物,现在这是用晚膳的时辰了,他就算气饱了,肚子还是会饿,还是会想吃东西的。
米缸里还有些米,除此之外,便只有些辛辣的酱菜,就算生活技能无限接近於零的萧凌远都知道,他现在的身子吃辛辣之物那便是自寻死路。
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再次尝试著生火做饭。可是怎麽把生米变成熟饭?从来没做过也没看人做过的萧凌远对著米缸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只能先弯下腰从米缸里舀出了一斗米,放进大锅里,放在灶台上,继续挑战白日里挑战失败的火折子。
他根本不会点火,白天失败的,晚上自然也成功不了。试了十几下,把火折子一丢,竟然蹲在地上手捂著脸,小小声地抽泣起来。
这可把一直在外边看的张阿牛难受坏了,心脏一紧,这辈子就没那麽酸溜溜,酥麻麻地难受过,五味杂陈,跟生病似的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当场就装不住了,冲进了厨房,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只是手脚麻利地捡起被萧凌远扔掉的火折子,一下子就升起了火。
他也不管火就这麽烧著,端起了灶台上的锅子,在水缸那舀了两碗水,再放回灶台,盖上锅盖,看著一脸愣神相盯著他目不转睛的萧凌远,见萧凌远不说话,实在是被这气氛弄得不上不下,干脆恶声恶气地说:“好米都是被你这种不会做饭的糟蹋的!以後干脆老子负责你的一日三餐了,你给我躺床上休息去!”也不理会萧凌远看疯子的眼神看著他,狠下心来把他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把他扔回床上,道:“好好躺著!我回家弄些菜过来,一会就有晚饭吃了!”
走到门口,还回头又叮嘱了一句:“我再回来的时候要是看你又胡乱下地,我还要打你屁股!”
萧凌远真是被这疯子弄得六神无主了。他方才暗自感叹自己命运不济,在这种地方被这些乡野村夫欺负就算了,连生个火给自己做顿饭都做不到,真真的百无一用是书生。想著想著,情绪失控,便哭泣了起来,谁知道张阿牛这混蛋一直没走,猥琐不堪地偷窥著自己,还看到了自己最脆弱最软弱的一面。
明明应该狠狠骂一顿这个混蛋的,见他一言不发把火给升上饭给做上了,自己竟然一下子不知道怎麽开口去骂他。
光是做饭也就算了,这坏人还……还那样的抱自己,可是在他怀里为什麽一点讨厌的感觉都没有?身子还一直发软,脸也滚烫滚烫的,若不是这天色那麽黑,一定会被张阿牛发现的!
从来没有人用那麽凶狠的语气对自己下过命令,还是这麽一个自己完全不可能看上眼的人,可他就是傻愣愣的被他粗声粗气的命令震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张阿牛已经带著个篮子和一个小包再次出现,把新煮上的饭用两个雪白的瓷碗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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