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之娇荣 作者:云鸿相约处

    第 2 章

    不过即使没有七国之乱，皇太后和馆陶长公主也早就失去了给皇太子选妃的激情了，因为乖巧可人的陈娇——喑哑无言。从出生到现在，陈娇没有开口讲过一个字。虽然大家都能确定这个女孩智力上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你跟她讲话她绝对听得明白，她从来都没有学会说话。御医也检查不出来什么毛病，从身体机能上来说，陈娇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她就是不能说话！馆陶翁主天生喑哑，这在长乐未央两宫中不是什么机密，虽然长安城并没有任何流言，但是在上层社会这并不是隐秘。

    刘荣日日随着皇帝处理朝事。皇帝一面担忧着诸侯王势大，一面为那些专爱混饭吃的外戚们恼火。窦氏一族倒还罢了，窦婴窦彭祖都在为国出力为君分忧，偏偏到了他的后妃这里，简直就是给他丢脸。平日里那些美人们一个个变着法子给家里要官，偏偏到了国家需要的时候一个个就哑了。

    外戚不肯出力，就显出兄弟之亲的好处来。梁王城守睢阳，而使韩安国、张羽等为将军以距吴、楚。吴、楚以梁为限，不敢过而西，与太尉亚夫等相距三月。吴、楚破，而梁所杀虏略与汉中分。周亚夫、窦婴在这一事件中都立下大功。曾经震动天下的七国之乱，不过百日，便即平复。汉庭之威，至此而盛，凡诸侯王，收敛许多。

    然而这是后话了。梁王据守睢阳三月，大军围困，消息不通。而后宫，有点纷乱。后宫诸美人以降，颇有一些来自吴越之地的后妃，心有忧惧，又担心重复一遍秦末故事，人心颇为不稳。长乐宫，还稳得住一点。只是窦太后一面为战乱担忧，一面又为幼子担心，长女刘嫖倒是安然，偏偏有一个喑哑无言的女儿。窦太后年高，便有些不能支撑。皇帝有点急了，皇后生病，皇太后也生病，偏偏还在打仗。

    五月，虽然战争还没有结束，但是已经胜利在望了。皇帝很高兴，吴楚起兵之时声势喧天，几乎逼得他要斩杀晁错、收回先前关于削藩的一系列政令，此时汉军在正面战场上的节节胜利，无益是在进一步强化皇权的威严。这是他乐于见到的，于是带着好消息来探望皇太后，顺便捎带上皇太子刘荣一枚。一进长信宫，皇帝就敏感的发现气氛很不错，皇太后脸上郁色已收，颇有喜乐之色，皇帝未免摸不着头脑。

    “皇帝来啦。”皇太后笑得和煦。皇帝行了礼，坐到皇太后之侧：“母后有什么开心之事？”

    皇太后早已双目失明，此刻用手慢慢摸到皇帝背上：“皇帝无忧无忧，天子之威，必然行于天

    下。吴楚之乱，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不必担忧。”

    皇帝忍不住用眼神问儿子：“是你把消息告知了长乐宫？”刘荣摇摇头。

    皇太后没有看见这对父子的眉眼官司，依旧乐呵呵的：“都说‘童言吉语’，娇娇刚刚说话了，说是‘吴楚必亡天佑皇汉【1】’呢。”

    皇帝微微一愣，看见皇太后怀里小小的阿娇一脸沉静，仿佛皇太后刚刚转述的话跟她无关一样。刘荣心里一突，去看阿娇，然而阿娇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帝呵呵笑道：“娇娇会说话了？阿姐知道了肯定开心。”一面把阿娇搂到怀里，细细教她喊人。刘荣微微一愣，在年幼的陈娇对着他叫一声“太子”的时候讪讪道：“阿娇太拘礼了，叫哥哥就行。”

    陈娇淡淡一笑，缩到皇太后怀里去。

    皇太后就势搂住陈娇，又开始向儿子孙子夸耀：“阿娇刚刚见我伤心，便说‘天佑皇汉’，又说梁王必定无事。多聪明的孩子。”

    皇帝奇道：“母后怎么和一个小孩子说起这些来？不过娇娇说的不错，吴楚军势已衰，乱平之日屈指可待。”

    皇太后无神的眸子转向皇帝儿子：“那么，梁王可以来朝了吧？”梁王刘武，是皇太后的小儿子，也是皇太后最宠爱的儿子。

    皇帝的眼神慢慢偏移：“梁王最亲，功劳最巨，当然可以来朝。”

    刘荣留神细看，发现皇太后抚摸着陈娇脊背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心里一叹。他心里还在思量这梁王来朝对于他这个太子可能会有的影响的时候，皇太后怀里的陈娇微微看了他一眼，旋即依偎到皇太后怀里。

    ！

    第4章 陈太子妃

    （四）

    皇太后最近很开心，皇帝当然也开心。不过皇太后太过开心了，反而让皇帝不太开心了。因为梁王要来朝了，而皇太后表现出来的热情，咳咳，皇帝心里有点吃味了。他和皇太后当年在未央宫，一为皇后，一为太子，没有后援，没有上宠，母子两艰难的走到终于能够自主命运的时候，这中间的过程，不是不艰难。幼弟刘武之国就封，从代国到淮阳国，再到梁国，直到孝文皇帝爱幸异于他子的幼子梁怀王刘揖薨逝之后，方才能入朝。每次梁王一入朝，皇帝就有种自己被抛弃了的感觉。

    这次依旧如此，梁王不进入朝了，还拖家带口的，把李王后梁王太子刘买王太子妃陈婧梁王主刘珊都带来了。不过除了皇太后待梁王一家太过热情让皇帝有了一种自己被抛弃的感觉之外，其实皇帝见到自家兄弟也挺开心的。当年他们母子几人，其实并不受孝文皇帝喜欢。后宫里盛年目盲的窦太后被宠姬慎夫人逼得身份尴尬，而皇太子刘启和那时候的代王刘武，在刘揖面前就瞬间被比成了捡来的孩子。要不是后来孝文皇帝迷上邓通，疏于后宫，而慎夫人宠衰又无子，只怕今日的大汉主人，未必是刘启。

    只要不在窦太后面前，天子刘启还是一个最好的哥哥的，和梁王极为亲密。梁孝王入朝，天子使使持节乘舆驷马，迎梁王於关下。既朝，上疏因留，以太后亲故。王入则侍景帝同辇，出则同车游猎，射禽兽上林中。梁之侍中、郎、谒者著籍引出入天子殿门，与汉宦官无异。这是史书上的记载。

    刘荣看得惊讶，忍不住阴暗的想天子不会是打算捧杀吧？可是刘启和刘武一个施恩施的喜笑颜开，一个受的坦然无谓，简直就是兄弟友爱的最佳范本，可以直接作为模板来教化天下了。刘荣嘴角微抽，不知道为何想起原本的历史上，在汉景帝还没有正式立太子的时候“从容言曰：‘千秋万岁后传於王’”，他以前一直当做是汉景帝的天子心术，现在反而觉得不那么确定了。原本的历史上，汉景帝即位好几年都没有立太子，怕是觉得诸子之中并无出色之人吧，只怕真的动过心思要立梁王？不过这对兄弟虽然有过在继承权上的争议，却并没有发展成玄武门之变或者是烛影斧声，也是一奇吧。

    好吧，刘荣这么走神，其实是因为刘武居然和刘启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让他有点大跌眼镜。天子刘启素日里沉静自持，不管是做出来的样子还是本性严谨，都足够唬人了。没想到到了同胞弟弟面前，咳咳，就破功了。

    梁王旁若无人的和刘启说话，倒是王太子刘买颇有些尴尬，对着刘荣含笑的嘴角，深深一揖：“家父豪爽惯了，请太子殿下宽待。”

    刘荣哈哈一笑：“孤倒觉得王叔这样的性情很好。”刘买跟着呵呵一笑，倒是仍然觉得尴尬一点。

    刘买的尴尬在见到从复道的另一端驶来的车辇的时候缓解了许多。梁国王太子妃陈婧拉着阿娇在宫人的搀扶下下了车辇，向帝国皇太子行礼。刘荣唇角含笑，免了这两位的礼。一个是有着身孕怀着太后重孙的王太子妃，一个是太后最为宠爱的外孙女，他自认还是不要太过骄矜了。窦太后，对于皇帝有绝对的影响力。

    梁王太子刘买伸手搀扶住了妻子，一面向着妻子手里牵着的小小人儿含笑问道：“阿娇妹妹也来了，孤要多谢你这样陪着太子妃才是。”

    小小的阿娇傲娇的一抬头：“我陪着我姐姐，有问题吗，不稀罕你的道谢呢。”

    刘荣有种想扶额的冲动，梁国的太子妃陈婧——居然是陈阿娇的亲姐姐。刘荣当初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很是愕然的，难道馆陶长公主竟然有两个女儿？电视里不是都说陈阿娇是刘嫖的唯一的女儿么？那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了，一个能够许配给汉景帝长子的陈阿娇，居然又能许配给汉景帝第十子刘彻，这年龄，有点问题吧。如果能够许配给刘荣，那么相比起刘彻，陈阿娇的年龄不会显得有点大吗？

    馆陶给女儿谋取储妃之位，肯定是想要让女儿生出未来的皇帝的，要是跟刘荣年纪相衬，那么陈阿娇和刘彻之间的年龄差距有多大？女方年龄过大，这是不符合生物规律的，于子嗣上毕竟有碍，更别说在汉代这个三十岁的女人可以当祖母的年代了。刘嫖又不是活雷锋，难道她就是为了做好事让刘彻登上皇位？那也太扯了，没有任何收益的付出，是好弄权势的刘嫖会做出来的事吗？把女儿推向皇后之位，终极目标是为了有一个当皇帝的外孙子，要是终极目标没有什么希望，刘嫖凭什么那么做？

    不过看着眼前的陈太子妃和还是小豆丁的陈阿娇，刘荣深深悟了：如果刘嫖本来就有两个年龄相差比较大的女儿，那就可以理解了，司马迁说长公主有女，可没有说长公主只有一个女儿。他知道这个陈太子妃没有成为皇太子妃的人选，其实是因为他这个穿越者的蝴蝶效应。馆陶长女的婚事，是孝文皇帝亲自定下来的。原本历史上的刘荣，除了居长这一优势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孝文皇帝也并不看重他，所以没有做过任何干涉。而陈太子妃，今年芳龄十五，按着周岁来算的话不知道满了十四岁没有，其实和刘荣年纪真的很相称。就是因为太相称了，在穿越版的刘荣获得孝文皇帝的看重之后，孝文皇帝开始干预了，结果就是那时候年龄尚幼的陈婧，成了梁国的娃娃太子妃。

    陈太子妃，咳咳，如今已是准妈妈了。刘荣不方便对着她，只好微微偏转了身子。刘买则退后一步，和陈太子妃并行。

    刘荣在前面慢慢走，只听得陈太子妃柔和的声音：“阿娇，陛下和父王都是步行，我们便不能乘辇了，让人抱着你吧。”

    ！

    第5章 无良舅舅

    （五）

    这几个小辈之间的事故，到底还是引起了前面勾肩搭背全无风范的长辈们的注意，梁王刘武回过头来看见自家侄女兼儿媳妇手里牵着的阿娇，哈哈一笑，伸手将阿娇捞起来。阿娇惊呼一声，极快的伸手抱住了刘武的脖子。

    刘武腾出一只手来捂住阿娇小小的脑袋：“这孩子，还怕寡人摔了你不成？寡人可没那么大的胆子，皇姐会拆了我的。”

    刘荣听得几乎发笑，指甲掐进手心里，这才忍住了，不过忍的着实辛苦。

    刘启陛下在一边凉凉道：“阿武你还是小心些，要是摔了阿娇，别说皇姐会拆了你，朕也会拆了你的，就是母后也不会放过你的。”

    刘武做出一副怕怕的样子：“哎呦，我好怕呀。”低头看阿娇，阿娇将小小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前，微微闭着眼睛，长长地睫毛搭在下眼皮上，一派柔顺的样子。刘武忍不住问皇帝：“阿兄，阿娇怎么一副羞羞怯怯的样子啊。是不是您平日里威重令行，吓到她了？”

    刘启一怔，阿娇从当年的喑哑无言到沉默寡言，实在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他自认对阿娇还是极好的，就是未央宫中的几个公主，也不过如此了。倒是阿娇，从出生以后，就常住长乐宫，从皇太后以降，到未央宫里的各位嫔御，谁不是对她捧着哄着？他因着常见阿娇，习惯了阿娇的沉默寡言，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不常见阿娇的刘武一言中的——被长乐未央两宫捧在手心里的阿娇，为什么这样沉默寡言？被捧成这样的女孩，自开国以来，也只有仅此一例了，阿娇哪怕是骄矜成性霸道无礼都很正常，唯独像现在这样沉默反而不正常。

    刘启凝神去看阿娇，阿娇仿佛没有听到两位长辈再说她，依旧是柔顺的依偎在梁王怀里。不过，刘武说她羞羞怯怯也是不对，阿娇虽然柔顺，但是脸上却是一副安之若素的表情，显然并不以被梁王这个大汉第一藩王这样亲密的抱着而不安。只是阿娇猝不及防，猛然撞见刘启这样探究的眼神，倒是稍微受了一下惊吓。不过表现的依旧是十足的镇定，刘启从她安然的神色里，知道她心里其实并不害怕，比之那些不常见他的皇子皇女，显得更有风范。

    因此皇帝陛下只是微微笑着伸手去抚摸着阿娇柔软的头发，道：“阿娇只是不爱说话而已，风范却是尽够了。阿武胡乱说什么呢？皇姐若是听到了，朕是绝对会袖手旁观的。”

    刘武呵呵一笑，将阿娇高高抛起，又伸出手臂接住，如是几次，对着嘟着嘴坐在他手臂上的阿娇道：“阿娇，好不好玩？”

    阿娇紧紧抿着嘴唇，用力忍住了眼睛里的泪花——憋惊叫声憋出来的，狠狠瞪了梁王一眼，向着刘启陛下伸出胳膊去。刘启陛下哈哈一笑，将阿娇从梁王怀里解救出来，心里对着阿娇对他的信任很是得意。

    刘武做出一副被抛弃的可怜相：“阿娇，枉费舅舅对你这么好。好不好玩？”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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