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克里姆林宫窗外积雪皑皑，幽幽的灯光从防寒布幔后透出，仿佛一只无时无刻都在注视这个国家的锐利眼睛。

    从哈萨克方面军被歼的消息传来，这里的灯光就没熄灭过。每天都有政治局委员和高级军官来这里开会聆听指示，最高统帅部也取代政治局接管了全国事务。对苏联来说，这个十年来最寒冷的冬天是难熬的，哈萨克的惨败让经营二十年的东方战线出现一个巨大突出部。西伯利亚和乌兹别克不能互相呼应，里海沿岸面临威胁，阿富汗方面军被围，波斯方面军也暴露出巨大的侧面，所有的中亚加盟共和国都蠢蠢欲动！

    当然，这点打击是不会让斯大林消沉的，他真正担心的是如何处理战报。由于之前的顺利，在他授意下《真理报》《消息报》和塔斯社都竞相报道红军收复“国土”的重大消息。在11月的报纸上，先进的GC主义和斯大林精神武装起来的红军是无坚不摧的！是永远胜利的！是用大无畏精神将一个个敌人工事、暗堡踏平的！但短短一个月后，就要让他改口去承认红军的失败，去承认腐朽没落的资本主义军队比红军更厉害的事实谁能接受？

    大清洗和无数不在的契卡让苏联上下习惯沉默，但谁能保证平静地下面不会有暗流涌动？伊凡米尔和古比雪夫就是前车之鉴。哈萨克年轻人加入独立军的热潮，会不会向全苏联蔓延？一直和中央离心离德的东欧粮仓乌克兰，会不会出问题？还有威胁列宁格勒的芬兰，势力越来越大的德国等等，都严重困扰着斯大林！所以他迟迟不愿公开哈萨克方面军的这次惨败。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杨秋捅出这个消息还让美国人还亲眼检查战俘营后，使他连说杨秋撒谎的办法都不好用。

    这些问题都深深困扰着斯大林，甚至比已经靠天气勉强稳定的战线更让他心焦。但这些事情又不好找人倾诉，所以他伏案桌头，提着笔在处决波兰战俘的文件前凝滞良久。贝利亚见状很吃惊，心想难道总书记不准备处决波兰战俘了？看一眼身边的总政治部主任梅赫利斯，说道：“总书记同志，德国进入华沙前，中国接走了很多波兰人，现在他们已经在伊朗设立接待点，或许不需要多久就会出现一支像1918年那样由波兰人组成的军团，如果继续留下这些战俘，恐怕。”

    “我知道，这件事你必须处理干净。”斯大林可不会为如何处理波兰战俘头疼，听说波兰抵抗组织和中国勾搭上，气不打一处来的他不仅签好字，还在旁边写下要“扩大审讯”的意见，才交给贝利亚：“应该给这个欧战后诞生的叛徒国家一点教训，还应该注意一下中亚其它地区的罪犯。”

    贝利亚明白“罪犯”的意思，自苏联内战到大清洗结束，有几百万的“罪犯”被流放中亚接受劳改。以前中亚荒僻不会有事，反而能把中亚人口比例打乱，但现在那里已经成为战区，如果不加以限制，恐怕会出乱子。“总书记说对的，要我说，应该学德国把波兰人全部关进集中营！”梅赫利斯才不管斯大林无意中扩大了处决波兰战俘的规模，还幸灾乐祸的在旁煽风点火，拿战俘和占领区的波兰人生死来开玩笑：“这样也能节省粮食，支援前线嘛，呵呵呵、呵。”

    斯大林满肚子都是要不要承认失败，贝利亚则急着处决波兰战俘，解决中亚控制区内的反叛威胁，所以两人都没理睬梅赫利斯。见到自己的“笑话”没人理睬，只得干笑两声转移道：“总书记，莫托洛夫同志已经从柏林发回电报，希特勒要求我们在三月前提供200万吨铁矿石和石油，还要求镍铬这些。”

    “贪得无厌！”斯大林心中暗骂，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捏起一撮烟丝塞入烟头后站了起来：“贝利亚同志，你的意见呢？”

    刚才猜错心思的贝利亚不得不打起精神，思索片刻后才说道：“德国人看准了我们暂时无法威胁他们，才有恃无恐的继续要挟我们。但我认为应该适当拒绝，让他们知道我们苏联是不受威胁的。”见到斯大林脸色缓和，他的话锋又微微一转：“当然，现在的局势很复杂，也不能完全拒绝，所以我的意见是物资上不能痛快答应，但可以让GC国际的同志呼应德国的行动，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向西方。”

    这番话说到了斯大林的心坎上，交战以来虽说损失了近两百万军队，但靠天气帮忙，苏联还没到生死时刻，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尽快加大武装，争取在春季前集结完毕发起反攻。何况德国野心太大，给予太多原材料也会给自己带来威胁，所以斯大林同意他的办法，指示道：“等会你去找加里宁同志，请他要尽快将GC国际动员起来。国际战士在西班牙的国际纵队模式很好，应该再次发动起来保卫苏维埃。至于德国人。”斯大林稍稍停顿片刻，叼着烟斗目光在地图上逗留一会才继续说道：“请莫洛托夫同志转告德国，我们会可以让GC国际呼吁更多地占领区的工人开工，帮助他们恢复开工，物资也可以按照一半的数量来交付，但他们必须提供1000台109战斗机的发动机，派专家帮我们完善战斗机的设计，最好能再换一些急需的铝。”

    苏联缺铝才非常严重，而且现在的铝已经从战前次要材料成为重要的重金属，各国都不会出口，所以斯大林才有这个要求。等两人记录完后，他才磕掉烟灰扭头问道：“梅赫利斯同志，你是政治部主任，关于战报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梅赫利斯不学无术，那里是真心搞政治的人才。听斯大林语气里有承认入侵和失败的意思，大惊失色连连摆手：“总书记，万万不可承认会战失败啊！要是承认，就会影响士气，还会坠入帝国主义宣传的圈套。”

    “哦，是吗？”梅赫利斯是什么人斯大林很清楚，若不是忠心，早把他踢出莫斯科了。所以又扭头去看贝利亚：“你的意见呢？”

    贝利亚也担心士气和内部混乱，但却比梅赫利斯聪明多了：“我认为应该承认遭入侵，但不应该详细公布伤亡数字，这样既能调动全国抗击入侵的决心，又能减小对红军将士士气的影响，还能遏制少数民族的反叛心思。”一个要公布，一个不认为不该公布，到让斯大林更难选择了。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秘书带着刚从前线回来的朱可夫走进了办公室。

    见到朱可夫，斯大林脸上的笑容多了些，让梅赫利斯暗暗嫉妒，故意装出很关心的样子：“朱可夫同志辛苦了，前线情况怎么样？”

    “斯大林同志请放心，天气已经帮我们稳住咸海以西的哈萨克和西伯利亚战线，但乌兹别克、土库曼和阿富汗还很严峻。”朱可夫这次回来就是汇报工作并希望再次劝解斯大林从塔什干等地撤退的，所以敬礼后也不废话，走到地图前指着汇报道：“情报显示，敌人正利用冬季的机会，增强突厥斯坦、安集延和阿富汗的兵力，前两地目前已知的兵力已经增至5个军，阿富汗也有1个军抵达，情况非常危急。”

    听完汇报，斯大林询问道：“朱可夫同志，你电话里说要见我，就是想告诉我这些吗？”

    “是的！”朱可夫毫不隐藏对中亚南线的担忧：“斯大林同志，现在塔什干地区的情况非常危急，我认为应该立刻放弃塔什干保存有生力量，破坏和挖断从乌兹别克和土库曼的所有铁路桥梁，把主要防线部署到咸海和里海之间的卡拉卡尔帕克斯坦地区，这样做。”

    朱可夫还没说完，一直非常嫉妒他的梅赫利斯突然出声打断，挖苦道：“朱可夫同志，你想把乌兹别克和土库曼也送给中国人吗？失去这里，阿富汗和伊朗怎么办！”

    斯大林的脸色也很不悦，没想到朱可夫急着见自己，居然又是劝说放弃塔什干这样重要的地方。虽然他不像梅赫利斯那样表现在脸上，但心里却非常不满，拿着烟斗来回踱步，不时用烟嘴梳理胡子。片刻后突然停下，用严厉的眼神直视朱可夫：“难道你认为阿帕纳先科同志他们守不住塔什干要塞？”

    他的恼怒是有理由的，因为塔什干是真正的要塞！虽然不及塞瓦斯托波尔经营数百年，但十年前得知国防军修建安集延苦盏要塞之后，他也下令利用沙俄留下的要塞底子反复加强，配合大量筑垒部队后，整体防御能力很强，所以才不愿意撤军，希望将塔什干变成让敌人不能安宁的骨刺。

    但朱可夫无惧眼神，微微的昂着头坚持道：“斯大林同志，如果没有丢掉克孜勒奥尔达，那么坚守塔什干也是可以的。但丢失这里后，敌人就可以从数百公里宽的战线上随时直扑南方铁路线。一但铁路被切断，阿帕纳先科上将就会再次变成孤军！更重要的是，阿富汗方面军已经被包围，如果他们失败，马雷的敌军就可以北上进攻布哈拉威胁侧翼！所以必须放弃塔什干，否则又是一场东哈萨克惨败！”

    东哈萨克会战已经是斯大林的肉刺，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发火了，怒气冲冲打断道：“朱可夫同志，你要清楚一件事！苏联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苏联人民的，我们没有权利去放弃！”

    斯大林的怒气让房间内气氛紧张，连本想插嘴的贝利亚都紧闭嘴巴，梅赫利斯更是幸灾乐祸的看着朱可夫。但朱可夫却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的话说完：“总书记同志，我是一名军人！随时准备执行统帅部的最高决定。既然你任命我为方面军司令兼副总参谋长，那么我就应该尽职的告知危险！阿富汗方面军是不可能回来的，如果不考虑英国人，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向印度突围！没有阿富汗方面掩护南方，塔什干的要塞就是一个大坟墓！而且我们现在暂时拿不出太多力量！前期已经失去近200万，波斯和高加索拖住80万，现有兵力需要先稳住哈萨克和西伯利亚。丢失克孜勒奥尔达后，卡拉卡尔帕拉斯坦的防御至少需要10个师！所以最多只能向塔什干再增派6个师。当然，您还可以调动欧洲边界和列宁格勒的部队，但这些部队调走后德国怎么办？芬兰通道怎么办？所以我认为，既然暂时拿不出太多力量，不如从塔什干撤出，这样就能在卡拉卡尔帕克斯坦集结40个师的力量向克孜勒奥尔达发动反击，在敌人的哈萨克突出部上打出一个缺口！”

    “胡说八道！真是胡说八道！”斯大林听他反复强调放弃塔什干，放弃中亚东部唯一能大幅消耗敌人有生力量的重型要塞城后，火冒三丈的大声斥责：“塔什干是要塞！一个真正的要塞！动用五万工人，拥有152毫米以上的要塞大炮一百多门！你竟然想白白放弃？这是犯罪，是犯罪！”

    朱可夫也急了，要塞消耗战首先就要确保道路通畅，如果铁路被截断，根本起不到消耗的作用，还白白丢掉几十万的部队！所以也豁出去了：“斯大林同志！如果您认为我这个方面军司令兼副总参谋长在胡说，那还要我干什么？我请求派我到塔什干前线去，我在那里总比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贡献大。”

    这番话出口，贝利亚和梅赫利斯都愣了，没想到朱可夫竟然敢顶撞斯大林的绝对权威！顿时房间内安静得吓人，只能听到一声声粗重的喘息。

    斯大林怒不可遏，要知道现在的朱可夫可没有诺坎门胜利垫底，最多只能算战前的天才和阿富汗死守有功，还不能影响他的决断。所以粗暴地挥挥手，直接不给朱可夫说话的机会：“朱可夫同志，我看你还是回去好好冷静一下，缺了列宁同志我们能行，缺了你我们照样能行！”

    “贝利亚同志，战报的事情就按照你的办法，告诉塔斯社的同志，明天我会亲自向全国人民发表讲话。好了，很晚了，我需要休息了。”斯大林根本不给朱可夫继续开口的机会，关照完贝利亚后，立刻扭头回房休息，还故意的将房门摔得砰然巨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