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8日，傍晚。

    夕阳下的阿富汗高原已经没有一点暖意，水银温度计显示，室外的温度已经下降到零下17度。一钻出指挥帐篷，卓凡就感觉到皮肤像被切开般难受，所以紧了紧棉大衣后，才向临时机场走去。临时机场修建在距离昆都士城以东13公里处的一片平地上，路上还可以看到两辆翻转肚皮，依稀可辨的苏军T26轻型坦克。坦克的炮塔歪斜着，履带断成两截，45毫米线膛炮已经弯曲，两挺DP机枪也被阿富汗士兵拆走。车身上的番号显示他们来自苏军第六坦克旅，可惜这支被朱可夫和科孜洛夫寄予厚望的坦克旅还没发挥作用，就被开路的尖刀连打了个11比0，不得不灰溜溜撤回城内。

    残骸的后面，就是工兵们花了半天清理出的野战机场。布设在机场四周的半履带防空车上，40毫米和双管25毫米防空炮直指天空。在它们的保护中，从塔吉克基地赶来的四架运十，正在卸载711重炮团1营的两门155毫米牵引式榴弹炮和炮弹。虽然这已经汉阳公司最轻的1935年式155毫米牵引榴弹炮，采用24倍身管，全重只有3.6吨，最大射程13公里。但对普通运输机来说还是太重，即便是国内载重量最大的双发运十也只能一次带一门，运输前还需要先将炮架和炮身分离。至于更大的运八和运九倒是能带三门，但它们的起降条件比较苛刻，无法在这种临时野战机场降落。

    国防军中7字开头的部队都是重炮兵，像711团就属于独立编制，主要用于加强师/军的压制火力。一个团三个营，每个营12门155毫米（或者210毫米压制重炮）。卓凡大致算了下，光是炮、两个基数的炮弹和炮兵这些最简单的，一个团就需要101架次运十才能运完。还好地峡已经打通，公路虽然难走起码能确保畅通，否则光靠空军维持的后勤，半年的代价就可以组建两个坦克营了。

    这里卸载重炮，前面的昆都士同样炮声隆隆。

    突破汗巴拉德山口后第10装甲师立刻分兵两路，一个坦克营和亚洲旅快速向35公里外的阿里阿巴德穿插，封堵了巴格兰苏军的撤退路线。主力则和23步兵团、阿富汗陆军第3师继续向昆都士挺进。虽然只有30公里，但这里毕竟是阿富汗，即便昆都士是绿洲盆地，依然是丘陵不绝障碍良多。何况得知地峡失守后，苏军指挥官主动放弃外围回缩城市，故意将小股反坦克部队和零散机枪点散布在四周的农庄和居住点袭扰拖延，所以清剿起来非常耗时。

    到下午时，装甲师已经基本将昆都士以北地区清剿干净，原本杜聿明还准备趁夜强攻昆都士，但看到侦察机拍摄的城市照片后强忍了下来。昆都士和大部分阿富汗城市一样，都是土胚建筑，房屋低矮街道狭窄，坦克进去后视线会受到严重阻碍。陆军虎啸演习中，曾模拟过装甲师进攻这种城市的情况，结果当时承担进攻的第二装甲师两百多坦克，愣是被密密麻麻不知从四面八方窜出来的手榴弹等轻武器打得损失一半才获得惨胜。

    从那以后，缺乏大量步兵保护的装甲师就被认为不适合进攻城市，尤其是面前这种有两个步兵师严正以待并狭窄拥挤的城市。卓凡望着昆都士，心里暗暗叹口气，如果不是地形限制后勤不畅，加之司令部短时间内已经拿不出多少后续步兵来实施围城，否则第十装甲师完全可以将包围工作交给步兵，绕开这个大钉子直插铁尔梅兹。

    可惜！

    卓凡正暗暗咒骂天气和地形时，一架小巧的运七特战联络机出现在天空。国内现在的飞机种类很多，列装的也有几十种，一般士兵根本数不上来。虽然型号多，但也证明国内航空业已经处于百花齐放的世界一流之列。比如眼前这架运七，就是北方雷神公司的新产品，外形酷似后世的瑞士PC-6特战飞机。采用850马力12缸水冷发动机，坚固的不可收起落架，上单翼，对开的推拉式大舱门，一次可以搭载8名全副武装的山地步兵，网球场大小的平地就可以起降，是一款非常优秀的短距起降联络和特种飞机。

    如同一只轻盈的海燕，运七只用了不到二十五米就稳稳停了下来。飞机刚停稳，卓凡就见到龙云和一位三十多岁的阿富汗中将钻了出来，后者似乎还沉静在赞美运七的状态中，下来后屡屡回头打量。“第10装甲师少校参谋卓凡，见过参谋长，见过将军。”

    “哦？你就是想出用灰沙掩护突破地峡的卓凡？干得好！这位是恰哈图中将。”龙云没想到自己来视察的第一眼居然就见到了卓凡。他用灰沙掩护突破地峡的战术，连岳总参谋长和总统得知后都啧啧夸奖，所以称赞了两句才问道：“杜聿明呢？带我去见他。”

    “报告参谋长，师长在前面呢，您等一下。”

    由于前面还在交战，所以卓凡不仅找来一辆大吉普，还带上了两辆坦克。这份心细让龙云很满意，一路上都在询问地峡那场仗的细节。抵达前线时，杜聿明正趴在指挥所里用炮兵潜望镜观测城市，见到龙云和恰哈图，连忙敬礼问好。

    “行了。军队在外，虚礼就免了。这位是阿富汗陆军的哈恰图中将，对面的情况怎么样了？”龙云介绍恰哈图后，向掩体观察窗走去。辛亥年的老军官大部分已经退出一线，现役的除了岳鹏、张孝准等十几位上将外，中将已经是国防军的中坚力量，所以见到他走来，卫兵再次敬礼拿来望远镜交给他。

    镜片中，第10装甲师一个步兵连正在坦克排的掩护进攻靠近城市的一个农庄。可以看出苏军的火力明显不足，面对四辆坦克的包围，几乎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反坦克武器，但在防御工事上却做得很好，两条深壕几根圆木就限制了坦克班的进攻，只能依靠车载机枪掩护步兵推进。龙云看了一会后就没什么兴趣了，这种外围清剿的小战斗是大战前的必须工作，各基层指挥官都会自己处理，他来除了视察部队，给士兵鼓劲外，主要是部署巴格兰和昆都士两个包围圈的战斗。

    “昆都士有苏军两个师和一个坦克旅，以及若干机枪、反坦克营和防空营。白天的战斗中我们已经吃掉四千余人，照我估计城里也就剩下不到两万人马。铁尔梅兹还有两个师和几个独立旅，但他们要分兵救巴格兰的两个师，所以应该不会全压上来。我这里除了装甲师外，23步兵团有三千多人，阿富汗第三师七千，兵力总量相差不大。但从侦查情况看，指挥的苏军军官经验不错，利用建筑和街道狭窄的优势，将兵力化整为零分散在各处。看样子是准备利用狭窄的街道和房子，来阻挡我的坦克。城市这边的情况大致如此，城市的西面是昆都士河，苏军在这里部署了重兵保护。本来我还想绕过去从后方包抄，但舟桥营拖在后面还没到，而且苏军也炸掉了冰面，坦克和重械暂时没法过去。”

    听完杜聿明的介绍后，龙云扭向卓凡，用带有考量的口吻问道：“卓少校，说说你的看法。”

    卓凡心知肚明，回答道：“昆都士城内房屋多，城市狭窄，地势也不平坦，不是最好的坦克推进地形。不过师长说的这些问题都不大，只要耐心点，层层推进慢慢清剿就行。我认为现在的最大问题是，应该先明确是先打巴格兰还是这里。如果先打巴格兰，那么我们不妨派一个营继续向北穿插，切断铁尔梅兹的支援路线。如果先打这里就可以晚两天再穿插，因为空军的轰炸已经摧毁不少物资，他们来的援兵越多消耗越大，正好一起收拾掉。”

    “年纪不大，胃口却不小嘛。”龙云的话惹得四周军官们哈哈大笑，才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打哪里好呢？”

    “稳妥的话，肯定是先打巴格兰。那里的苏军两个师已经被彻底包围，这么冷的天气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只要解决巴格兰，三个步兵团和亚洲旅就能迅速扑过来形成兵力优势。但要想速战速决，就应该先打昆都士！因为昆都士是铁尔梅兹和巴格兰的中转点，切断这里就等于关上了阿富汗北大门，到时候巴格兰的苏军再怎么折腾，也是瓮中之鳖。只是昆都士城市大，街道复杂，需要投入大量步兵，所以至少要再增加两个步兵营才行。”

    装甲师有两个营，一千步兵。23步兵团以前是23旅，虽然1922年新军事改革后各师撤旅改团缩小编制，但依然是大团编制，有六个营总计三千多人。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工兵等战斗人员，顶天了也只能凑六千步兵。如果地势开阔，那么一个装甲师配合六千步兵足以对付苏军三个步兵师，但面对一个需要逐层清剿，还要防备苏军反包围，至少还有十几万人居住的乱哄哄城市这点兵力就不够了。

    当然，卓凡没算阿富汗陆军第三师，因为在他看来阿富汗士兵还不如国民警卫队战斗力强呢，只能当向导或者安抚当地市民等后勤工作。

    “说得很好。”

    “诸位！此战能否快速顺利，不仅关系到我们的盟友能否尽快收复国土，也关系到中亚乃至波斯湾地区的民心所向！所以总统已经要求我们尽快拿下昆都士，总参谋长和司令员也商量决定，抛开巴格兰先打昆都士！”龙云拍拍卓凡的肩膀，转身朗道：“总参谋部已经下令调动300架远程运输机转运第十六高原旅来帮忙，预计两天内至少会有一个团赶到这里。从明天起，空军会改变轰炸目标，对铁尔梅兹和苏联铁路线进行战术轰炸，破坏苏军集结能力，切断他们的支援通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