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洛永远记得那个晚上，记得电话铃的吵闹，记得杨秋身穿睡袍站在电话机旁仿佛凝固般的模样。当时她并不知道电话机那边说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的丈夫表现很奇怪。一会是神情凝重，一会是略带癫狂翻出地图一寸寸搜索，还有烟盒里不停消耗的香烟和一次次打电话。

    后来她才知道，去印度执行任务的郝文宝和雷猛亲眼见到甘地遇刺后连夜用货船的无线电发回消息。身为未来的第一夫人，他当然知道甘地是谁，但她却并不知道这位受人尊敬的印度教父的遇害，影响有多么巨大！甚至用海啸来形容南亚次大陆的局势都毫不为过。

    杨秋脑子也有些懵，虽然他想象过没有甘地的印度会陷入动乱，但当真的到来时还是回不过神。为什么甘地连续被捕英国都没下手？他们不知道甘地在印度的影响力有多大？不，都不是，根本原因是英国不希望印度爆发内战！身为殖民者，挑起种族冲突互相制衡捞取好处是惯用手法，但真当局势失控种族矛盾变成种族战争，受伤就是他们自己了。

    郝文宝看到的那一幕，被永远定格。

    甘地遇刺当天，特拉凡科爆发严重种族冲突，愤怒地印度教群众与穆斯林教爆发大规模械斗，约有3000余人在械斗中死亡，上万人负伤。

    消息传出后，正在德里主持国大党会议的尼赫鲁发表声明强烈谴责刺杀事件，并认为这是有预谋的试图分裂印度的计划，虽然没点名但却将矛头直指真纳领衔的穆盟。回到卡拉奇的真纳同样紧张失措，虽然在狼山基地内杨秋反复表示甘地实质上损害了印度走向独立，但他从未想过要推倒重来，一直梦想着组建印度教、穆盟和基督教完整的大印度共和国。但现在均衡被打破了。

    印度再也没有伟大，只有尼赫鲁、真纳等等实权派，权力上的真空让很多东西都压不住了，非暴力运动本来反对的人就多，无论是印度教还是穆盟中的激进派早就想搬掉这块大石头，使用武力驱逐殖民者。现在心愿实现了，所以纷纷派出代表到处寻购武器弹药，整个印度半岛都被卷了进去。

    一直希望平衡两派坐收渔翁之利的英国这回真慌神了，连夜派曾任印度总督的张伯伦为特使前往调查刺杀事件，又从参加西爪哇撤回数千官兵以防万一。但调查团抵达时整个城市都已经快变成废墟，甚至连特拉凡科王国圣庙都遭波及，被一场大火焚毁坍塌。

    大火是谁放的谁心里有数，特拉凡科王室害怕秘密被人发现所以只指责了骚乱暴徒，却对里面价值巨大地财宝只字未提，或许他们认为财宝被锁在地宫不会遭火焰波及。

    但杨秋却不敢大意，因为有很多人知道当时有“考古队”在当地活动，其中就包括真纳。所以立刻下令几家厂连夜赶制手枪，并从库存中调拨一批军火低价出售给阿富汗部族游击队。阿富汗和穆盟关系很深，所以这批军火实际上就是给穆盟的封口费。

    一周后，甘地葬礼在德里举行，数百万印度教群众赶来送行，各国也纷纷派出代表前往，作为亚洲邻居王正廷也代表中国政府到场观礼。

    但葬礼并没能平息已经不可遏制的怒火，就在葬礼当天旁遮普地区率先失控，数十位英印师中的锡克教士兵在镇压骚乱时向穆斯林开火，造成约32人死亡，上百人受伤的惨剧。这激起了穆斯林游击队的怒火，也相继对当地印度教下手，在卢迪亚纳更是一口气打死70余人。

    这次动乱虽然被英国殖民当局很快镇压，但全世界都知道大英帝国已经站到悬崖边上。

    “报告！”

    郝文宝和雷猛敬礼站在办公桌前，杨秋示意两人稍等会，完成工作后才抬起头：“回来了，有没有损伤？”

    “报告总司令，有两个兄弟撤退时轻微摔伤。”两人显然还沉静在收货中，雷猛更是涨红了脸：“东西已经交给张部长了，时间太急只打开5个地宫。张部长说大概4亿（民元），总计有黄金27吨、白银19吨，宝石钻石654公斤，皇冠6顶，还有很多金币古董，您说的那头黄金大象。”

    杨秋现在最想知道的不是黄金大象，竖起手打断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见他脸上没多少兴奋，郝文宝悄悄拉了拉雷猛才说道：“装船后我们在喀拉拉沿海又转了几圈，发现不少地方都出现对峙的事情。还有传闻说苏联已经派人进入印度，准备学东印度发动起义。过马六甲海峡时也看到七艘英国军舰向西，船上有很多陆军士兵，装束看应该是临时从爪哇岛撤下来的。”

    “苏联？没有我们吗？”

    “怎么会没呢。”看出杨秋更关心印度证据，雷猛也连忙插嘴：“很多人都在都说是我们在支持穆盟，尤其是孟买最多，那边十之八九都把矛头指向我们，还说我们在南洋发展不顺所以就在西藏和葱岭屯聚重兵，要和英国人争地盘。对了，还有说阿富汗也倒向我们了。”

    杨秋轻轻拧起双眉，还真是无风不起浪，刚和穆盟接上头就有人把消息泄露出去了，看来印度内部也是真够混乱的。还好英国应该没掌握确切证据，否则纳土纳和西婆罗洲肯定早打起来了。

    郝文宝见状知道他在担忧，连忙说道：“总司令放心，我留了两个小队在那边探听消息。海军情报部也派人去了，要是有动静一定会及时发回来。”

    “你们先去休息吧，再告诉参加行动的士兵，今天以前的事情必须全部忘记！”杨秋点点头，敬了个礼：“谢谢你们，表彰很快会下发。”

    “是。”两人回礼后刚离开办公室，就和宋子清差点撞到一起，后者敬个礼后急急忙忙冲入办公室：“总司令，总统让您尽快去他那边，英国特使张伯伦来了。”

    “速度真是快。”杨秋看一眼桌上的台历，暗暗惊讶英国这次的反应速度后，抓起帽子飞步向外走去。

    抵达总统府后，杨秋在会客厅见到了这位著名的“绥靖”领袖。系着小领结，外衣就像是刚熨烫过。与所有英国老派绅士一样，即使出了这么大事情都保持着沉稳和微笑。杨秋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句迫不及待的宣言“这是历史上第二次英国首相从德国带回保持尊严的和平，我相信这就是我们一个时代的和平”。可笑的是，这句台词后面是德军侵占苏台德，然后是捷克、法国、还差点将大英帝国葬送。

    “很高兴见到您。”杨秋礼貌地伸出手。但张伯伦却并没立刻回应，而是多看了两眼后才握手问好。这是种态度，至少说明英国上下对民国副总统警惕心很强。

    “我也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您，出发前我还认为或许需要一次长途旅行才能与您会晤。”

    这句话让杨秋微微一愣，因为他没想到张伯伦的话如此犀利。远行？除了暗示西藏和印度接壤外，明显就是再说“我们怀疑你介入了印度事件。”连黎元洪都心跳了一下，忙岔开话题：“特使先生说笑了，自从甘地先生遇刺遭遇不幸后，辰华就一直非常担心南亚地区种族主义会泛滥，前几天还在报纸上撰文劝说印度各派冷静下来。”

    “那太好了，谢谢您对大英帝国的支持。”张伯伦趁机下台重新落座，但言语里依然咄咄逼人：“副总统先生，我听说了一些传闻。有人说您曾经下令向我国殖民地的一些暴徒出售了数万军用枪支，对此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解释！”

    杨秋当然不会承认，他也相信对方目前还没有证据，要不然就不会那么客客气气。所以断然否定：“军用枪支？没有！我不知道这个传闻是哪里来的，但我可以郑重保证，我从下令未向任何非建交国出售军用武器。我国在武器销售中一直恪守国际法公约，除各国军方订单外大部分都是民用猎枪和手枪，这些也都是有帐可查的。”

    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张伯伦不想再武器上多纠缠，他刚才那样说只是提醒对方别再玩小花招。既然对方否认就直接转入最重要的话题：“两位，鲍德温首相非常担忧目前的东印度和南亚局势。虽然战争结束后我们两国之间的盟友关系暂时解除，但相信对待借民族主义煽动暴乱的团体态度是一致的，因为贵国西北也拥有很多不同民族，所以他希望我们能加强在这方面的合作，一起遏制分裂和战争。”

    这是什么意思联手对付分裂和暴动让自己进军印度？英国还没这么傻吧！杨秋皱皱眉，和黎元洪对视一眼，后者显然也没搞懂这句话的意思，轻轻问道：“特使先生能否说明白些？”

    张伯伦清了清嗓子：“鲍德温首相希望由我们两国一起，推翻残暴的阿富汗政府。”

    阿富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