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谍影（出书版） 作者:方知今

    第 28 章

    然而他坐下后再向她看去,一目之下便惊呆了.

    她靠在床上,显然已经梳洗过了,显得容光焕发.

    昨天晚上在灯光之下,他已经看清了她的面容身材,给他的印象是:qut;啊!这个姑娘好漂亮!qut;然而现在闯入他眼帘的,与昨晚所见竟有天壤之别.他认为她的美貌,已不是qut;漂亮qut;二字可以形容的了.他觉得她那张白净的瓜子脸上,五官无一处不动人,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只要和她对视,他就心神荡漾,六神无主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傻愣了多长时间,还是她似乎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轻轻咳嗽了一声,才把他惊醒.尽管如此,他还是半晌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她开口说话了:qut;真对不起,我不能起床招待您,请您原谅.qut;

    这番燕语莺声字字都在拨动他的心弦.

    qut;啊……啊……不要客气……qut;他有点坐立不安了,qut;啊,你的脚……好点了吗?qut;

    她答道:qut;早上看了看,有点肿……啊,但不要紧的,也不怎么痛了.qut;

    他起了起身,又坐下了:qut;都怪我!都怪我!qut;此时此刻他的的确确恨自己莽撞.

    她摇摇头:qut;也不能全怪您.彼此都在人行道上走路,发生碰撞,互相都有责任的.qut; 他努力分辩:qut;不!不!的的确确都怪我!因为……因为我昨晚贪杯,有点醉了……真的,都是我的责任!现在我去雇一辆车来,搀你登车,去医院治疗吧.qut;

    她又摇摇头:qut;不必麻烦了.在学校里上体育课,打球运动,扭腰、崴脚是常有的事.别扭两天,慢慢自然就好了.qut;

    他十分焦急地说:qut;那怎么行哩——不及时治疗,会让你痛苦很长时间的,我……于心何忍……qut;此时此刻他真恨不能代替她去承担痛苦.

    她笑了笑:qut;这样吧,回头麻烦您去药店买两贴治跌打损伤的膏药来贴上,就能减轻疼痛,好得快一些.qut;

    他捶了一下手心:qut;唉!我这人——怎么就没事先想到……啊,我马上去……qut;

    她拦阻道:qut;也不急于一时,您先坐一会儿吧.qut;

    他确实急于去买药,却又不能不听她的劝阻,于是忙解释说:qut;我快去快来——最多一刻钟!qut;

    她又一笑:qut;那就……qut;

    他没等她说完,站起来就匆匆而去.当他买完药回来时,从他那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神态就可以看出的确够快的.

    然而她接了药并不去贴:qut;回头我用热水先泡泡脚再贴上,效果会更好些.您先洗洗脸,喝口水歇歇吧.qut;

    他明白她的意思是不便当着他露出光脚来,他自然不能勉强.于是他坐在那里,掏出手帕来拭汗,那方手帕都湿得可以拧下水来了.

    她仍旧靠在床上,微微低着头,不去看他,也不说什么.他却觉得这种少女的羞涩更加动人,其持重也令人肃然起敬.

    他不是边区土生土长的干部,而是来自上海的知识分子,可谓见多识广.现在,他借喘息之机,再次窥视她的花容月貌,他认为她是他有生以来所见的绝代佳丽了.能够多在她身边呆一会儿,多看她一眼,都是很好的享受.至于来此之前的打算,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也不知两人如此默默地对坐了有多久,总之,他的汗已干了,他意识到这样干坐下去是不行的,如果不说点什么,他就没有理由不告辞.然而又说点什么呢?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整个思维都凝结了,怎么也想不出该从何说起.

    他再看看她,见她仍旧微低着头靠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方手帕在叠着,一会儿叠一只小鸟,一会儿又叠成了小老鼠……她的手灵巧极了.但他所注意到的,是她的一双似乎无骨而十指尖尖的手,实在太可爱了.

    她突然说:qut;还没有请教先生贵姓.qut;

    他一惊:qut;……啊,敝姓……张,名良……qut;

    她又问:qut;是韩信——张良那两个字吗?qut;

    他的脸顿时燃烧起来了.这倒不完全因为谎言被她识破而羞愧,更主要的是他认为欺骗她是罪过的.然而话出如风,再改也来不及了,而且现在他还没有下决心向她暴露身份,再改口仍旧不过是谎言而已.

    她又问:qut;可不可以请教张先生在哪里发财?qut;

    这个问题又使他一愣.事先他毫无准备,现在只能继续说谎了.但说什么好呢?说自己是经商的——有些女孩子把商人看得很庸俗；说自己在银行工作——万一她问起有关银行的业务,自己一窍不通,那就下不来台了；说在政府部门混差事——国民党的官吏是很不得人心的,也许会引起她的反感.

    为此,他又急出了一身汗.最后终于鼓足勇气说:qut;我在……在中学教书……qut;

    qut;原来是张老师,失敬了!qut;

    他说完了顿时紧张起来,唯恐她会看不起他这个qut;穷教员qut;.现在听对方这样客气,他只好含糊应付着:qut;不敢当……不敢当……qut;

    她又说:qut;我原以为先生不会再来了.先生作为不愧为人师表!qut;

    这番夸奖他听得既兴奋又惭愧:qut;啊……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qut;

    她又轻声一笑:qut;幸好我也不是那种讹诈人的人.qut;

    他赶紧说:qut;但小姐这样客气,我也太于心不安了……qut;

    她问:qut;那你希望我怎样呢?向你提出赔偿条件?可惜我无所需求啊.qut;

    他说:qut;话虽如此,小姐在养伤期间,总还是有所需要的吧.qut;

    她摇摇头:qut;现在我失学又失业,根本无事可做,不受伤也只不过呆在家里.qut;

    他颇感意外:qut;怎么会……qut;

    她解释:qut;我是弃学参加前线战地服务团来到陕西的.不久前服务团解散,我就在这儿租间房子暂且住下,看看能否找到合适的工作.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工作,我就回重庆去.解散时胡宗南发给了遣散费,所以生活不成问题.qut;

    qut;啊!qut;他恍然大悟了,因为他也听说了服务团解散的事,qut;其实小姐离开服务团也好,因为据我所知那个组织很复杂……qut;

    她轻声地说:qut;是——吗?qut;

    他却一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qut;啊……我也是听说的……我可以请问小姐芳名吗?qut; 她眼珠一转:qut;我叫范秀珍.qut;因为他的qut;失言qut;使她骤然想到有可能第十八集团军办事处已掌握了服务团的情况,所以她用了范秀珍这个真名.实际她就是qut;军统之花qut;张倩!

    qut;啊,原来是范小姐!qut;他似乎骤然摆脱了拘谨,兴奋地抬起头来正视着她.果然如张倩所料,他曾看过一份地下组织送到第十八集团军办事处的秘密报告,他对女性的名字特别qut;敏感qut;,范秀珍又是最年轻的一个,所以他特别注意看了有关范秀珍的材料,对于范秀珍的家庭情况和个人表现记得很清楚.材料中说她很单纯有抗日热情.他再盘问张倩有关服务团的情况,也对答如流.他对她完全深信不疑了.

    她说:qut;张老师不要客气,以后叫我小范,或者直呼我的名字吧.qut;

    他说:qut;那么,你也不要客气地称我先生、老师,就叫我张良吧.qut;

    她提出建议:qut;我们学点时髦,称你密司脱张,好吗?qut;

    他很乐意地接受了:qut;好的,那我就称你密斯范吧.qut;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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