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穿江湖 作者:龙霆

    第 108 章

    “啊！”妇人终于完全转过了身，开心的拍了拍手，“凌，南风凌。”

    ……

    这对夫妇正是我的老爸老妈。

    也许天崩地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我早已经知道这世上本没有多少真实的东西，但从没想过连我自己都是虚假的存在。

    难怪花妞儿那么像我，因为她本来就是我。

    我是花妞儿，是硕亲王疏虞和彼岸的孩子。无论我所爱的究竟是彼岸还是陌上花开，他们注定一个是我的叔叔，一个则是我的生父。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深爱着我的人会忽然对我冷淡起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能背弃我的爱到疏虞身边去守护那个孩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杀死庆王和硕亲王，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要那么坚决的求死，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彼岸要抱着花妞儿穿越全视之眼。从头到尾都是我的执着，我的狂妄，却要他们来背负所有的罪孽。

    “凌儿，你已经没有罪了！”

    牺牲自己，只是为了掩盖所有的罪孽，还我一份正常的幸福吗？

    瞬间……泪水决堤。无论是陌上花开还是彼岸，无论这份爱是不是超越伦常，无论这样惨烈的牺牲是愧疚还是亲情，他们都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

    彼岸花又叫曼珠沙华，被认为是生长在忘川河边的接引之花，是冥界唯一的花。在那儿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的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人们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彼岸之花，夭华灿烂却孤僻冷寂，透着疏离却浓郁的悲凉。

    还有一种彼岸花，通身雪白，不染尘埃，被称作蔓陀罗华。又有传言，蔓陀罗华是天上开的花，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两种花相生相绊而生，却又不可共生，永远都只能看到一种颜色。

    就像陌上花开和彼岸。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

    就像他们和我。

    即使是死，他们也要魂飞魄散，再不肯用灵魂来记录着我的罪，我的爱恨纠缠。即使是走过了黄泉的火照之路，他们也不会在那里摇曳着拽住我的裙角，不能再爱我一次了吧？

    不！我宁愿让一切重来，我宁愿从来没有我！

    再次昏眩，小时候的场景开始慢慢的呈现。开着雏菊和太阳花的小院，风里含着晾晒衣物上洗衣粉的淡淡香气。剃成短发的小脑袋从长青藤盘绕的篱笆上面冒出小半个，执着的追逐着半空中飞舞的蝴蝶，嘴里不停的喊着：“蝴蝶，不要跑！蝴蝶，不要跑！”

    “凌，小心，不要跑远了！”男人提着水壶细心浇灌着花圃里花苗，不时抬头确认小女孩的去向。

    “知道啦！”阳光晒得人有些懒洋洋的，追着蝴蝶跑到了屋子背面，蝴蝶却一扑翅消失了。小女孩百无聊懒的坐在台阶上，拿根树杈在地上乱七八糟的画着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的图案。

    我走出来慢慢到了她面前，尽管这里背阴，可我身上还是仿佛聚敛了阳光一般，很古怪的笼罩着金色光芒，整个形体仿佛罩在雾里，有些模糊。

    “你……是谁？”小女孩眨巴着双眼，好奇的伸出手，居然触摸到了我衣角上冰凉细腻的衣料，“啊，你是天使？”

    我站在她面前，从她瞳孔里仔细辨认着自己的模样。长长的发丝，白衣外面罩着孔雀蓝的绫绡，松松的裹在身上，竟然分不出是男是女。我眯起眼睛，淡淡的笑，手指慢慢伸到小女孩脖子上轻轻抚摸起来，她的身体依旧温暖，不像现在这般冰凉而干燥。

    她好像不觉得害怕，反而仰着脸喊道：“好漂亮哦！你是男生吗？那等我长大以后来娶我好不好？”

    我愣了一愣，继而微笑：“果然从小就是这么色。”我的手指缓缓抚上小女孩的喉咙，微微一用力，那纤弱的呼吸立刻近乎温柔的被掐断。

    原来那不是梦。原来想杀死我的正是我自己。

    “没有你，那么一切都不会开始了。”随着她的抽搐，我也跟着浑身颤抖起来，形体也跟着越来越模糊。果然，没有过去的我就不会有现在的我。无论时间或是空间，捏紧了的指头那种冰凉干燥的触感像是穿越了一切紧紧扼在我自己的喉咙上。心头的哀伤像海潮不住翻涌，那种发自灵魂的痛像是要撕碎我所有的理智。陌上花开，彼岸，一切都不要开始，就让一切全部在此终结吧……

    过往情事

    一切归于黑暗，像是我所期待的终结。魂魄像是一条线被从身体中抽了出来，飘飘忽忽，有着虚浮的超脱感，周围却忽然亮了起来。这就是死亡吗？麒麟是天地精元所化，死去的时候必定是烟消云散，但灵魂竟然还可以继续存在着。

    身边有云朵般的白雾在飘渺着，但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叮！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一颗艳红的珠子忽然在我面前绽裂。浅红色的光晕如同涟漪般层层荡开，光线慢慢变强，像是云开雾散一般。面前出现了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其中一个男子无力的侧倚在另一个白发男子的怀里，尽管他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却有一丝淡淡的笑容穿越无尽时光停驻在嘴角，温和而愉悦，隐隐蕴涵着独特的骄傲和自信。白发的男子神色淡然，琥珀色的眼眸透着疲惫却沉静如水，波澜不惊，但那眼底似乎已经多了一分深彻的哀伤。

    藏月，唯一。

    那……是我前世的情景吗？

    藏月的模样与我在水晶塔上所见无异，只是唯一的容貌比现在要柔和细腻得多，更接近于是女子罢了。

    “唯一……把我的记忆取走吧。”藏月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艰难的喘息，像是每说一句话都在燃烧着他仅剩的生命。

    唯一温柔而哀伤的目光停驻在藏月毫无血色的脸颊，缓缓开口，“今生的爱恨如此刻骨铭心，我怎能自私的将你的记忆藏在我这里？”

    “正因为是我所负担不起的刻骨铭心，所以我才必须交给你保管。”藏月的笑容苍白无力，“那段孽缘搁在我心里终究还是一道伤，忘了，或许更好吧。只是……唯一，那不是他的错……答应我……我走了之后，你不要找他……也不要告诉他。”

    “我答应你……但，你会后悔吗？”在我记忆里一向坚定果断的唯一居然也会有这样踟蹰彷徨的时候。这样的珍惜，这样的小心翼翼，正是因为他面对的是他用尽一切去爱的人吧。

    “后悔？下一世……我不会再被这些纷纷扰扰所牵绊……我会专心的……只守着……属于我的唯一。”藏月缓缓举起手，温柔的抚过唯一的脸庞，“傻瓜……不要再刻意为了我改变外貌……”

    唯一抓住藏月的手，嗓音里多了低低的暗哑：“为你所做的一切，我从来都不曾后悔。”

    “下一世……由我来为你受苦吧……”藏月眼里的光芒开始慢慢聚敛黯淡，“今世的错误，今世的辜负……我都会改正，都会……偿还……”声音低下去的瞬间，他的身子跟着慢慢的瘫软，黑郁的发丝滑落成唯一怀里的一段哀伤，一枕苍凉。

    唯一紧拥着藏月，只是沉默。

    情景变化，藏月已经躺在了天杀城的水晶塔顶。

    我慢慢靠近，凝视着藏月安详的容颜。你想要忘却什么？是对庆王疏墨的一往情深吗？你想要弥补什么？是对唯一痴情守候的辜负吗？

    一个青色的身影穿越星空光幕，慢慢飘到了水晶棺面前。

    细腻如丝的长发并没有挽起，恰如幽瀑一直铺到地面，与星空光幕的朦胧星光纠缠成的独特的旖旎。苍白幼嫩的肌肤如同极品的象牙白瓷，呈现出珍珠般莹润纯净的微光。花青色眼底彻骨的温柔，经不起一丝一毫的亵渎蹂躏，唇色依旧是淡淡的藕荷色，眼角和唇角都微微上翘，更显风姿，宛若一朵白莲，完美圣洁，不可亵渎，但那花青色的无边温柔中，却隐约透着一股邪气……整个人晶莹剔透得仿佛一碰就碎的水晶。

    青寰？我有些惊愕，我所见的分明是三百年前藏月逝去时的情景，青寰怎么可能出现？更何况他的容貌竟然和现在一模一样，始终不曾衰老。

    第 10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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