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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第三章】(13)

    风雨里的罂粟花 作者:银钩铁画

    风雨里的罂粟花【第三章】(13)

    风雨里的罂粟花 作者:银钩铁画

    风雨里的罂粟花【第三章】(13)

    风雨裡的罂粟花【第三章(13)】

    二天的时候,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大白鹤看着我浑身抽搐,难受得厉害,他自己也手足无措——说起来,我之

    前好像还真就没赶上在他和小c面前犯过病。

    情急之下,他跑去了楼传达室叫醒了佟德达。

    佟大爷瘸拐地走进了我房间裡,环顾了眼屋子,又看了看我,对着大

    白鹤说道:「这孩子是着凉了。他这毛病啊,遗传的……你赶紧去把窗户关上去

    ,把被给他捂上!」——原来如此。

    睡着之前我忘了关窗,外面还下着雨,我能不犯病么?不过听佟大爷说,我

    这毛病是「遗传」

    的,这倒是怪了,首先夏雪平并没有这个毛病,其次我也没见过父亲犯病;

    家里外公和舅舅身体是好得不得了,难不成是因为外公或者舅舅也有这个毛病

    ,而我不知道?但我此时身体抖得相当厉害,我也就不去想了。

    佟大爷看了看桌上剩下的半瓶白酒,沉默了片刻,又对大白鹤说道:「来,

    小伙,把这小子抬到床上去。把他衣服裤子脱了。」

    大白鹤扛起我的肩膀照做了,把我送到床上后,赶忙把我身上的衣服全都除

    了,就给我留下条内裤。

    佟大爷拎着那半瓶酒,接着把酒倒出点在自己手心上,然后运足了气,用

    推拿的方式,在我的前胸后背、四肢的肌肉、手心脚心上擦着酒。

    白酒刚开始沾到我身上的时候,凉飕飕的让我抖得厉害,可随着酒精挥发

    ,我感觉自己似乎好些了。

    等我遍体都被擦过了两遍白酒以后,佟大爷又招呼大白鹤给我身上裹上棉被

    ,对着我和大白鹤说道:「这就行了。好好睡觉,发发汗就好了。」

    再之后,我就睡过去了,连梦都没做个。

    醒来之后已经九点了,大白鹤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抄起了床头柜上摆着的平板电脑,赖了会床。

    点开了之前大白鹤帮我做的数据总结,仔细阅,那上面的数字差点没晃瞎

    我的眼睛——卢紘生前出过车祸的情况列出的表格,佔了满满噹噹的五页内容,

    并且大白鹤还是按照timesnewroman的格式、排按照号英文

    字、以及用无行间距排列出来的;当然,除了造成恶性伤害的车祸以外,还有不

    少的诸如「撞倒停牌」、「撞坏红绿灯」、「损坏公共汽车亭」

    之类的事故。

    所以这傢伙每个年的汽车保险总数,也是个天文数字,足够养活半个第三世

    界国家的难民了。

    当然,实际上,我只需要第条六年前记录就足够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才看到床头柜上,还留下了杯奶茶和个羊角包,下面

    压着张字条,字迹秀气而又歪歪扭扭,看就是小c写的:「老白被苏处长抓

    去上班了。你们两个大男人还是少喝酒吧!醒了以后把奶茶喝了东西吃了,我也

    去上班了。ps:佟大爷为人还挺好玩的~你个死秋岩、臭秋岩!除非你以后有

    女朋友…或者在夏警官面前,否则以后我的电话你不许不接,否则你的下场会很

    惨,看到了没有!——小c」

    最后段末尾,小c还画了个被揪住耳朵、被扁了拳头的小头像。

    我看了纸条笑了笑,然后洗漱了番,穿好了衣服,端着奶茶和羊角包,就

    赶紧跑出去上班——当然,正装衬衫上全是褶皱,今天是不能穿了,我在自己的

    行李箱裡翻了会儿,翻出了件纯藏蓝色长袖线衣穿在了裡面,把西装套在了

    外面,对着镜子照照,感觉还算可以。

    跑到了办公室看,办公室裡就坐着寥寥四人:有两个平时就没什么正形的

    师兄,还有之前聊自己家各自的儿子青春期躁动事蹟、正好被我听到的的王姐、

    胡姐,四个人正坐在起插科打诨,王姐坐在男同事的桌子上,手上还抓着把

    炒葵花籽。

    除了他们四个,其他人都不在。

    「诶呦我的天!吓死我了,秋岩啊!诶呦,风风火火的,我还以为是沉量才

    呢!」

    王姐回过头看了我眼,接着侥倖地捂着自己胸口笑着说道。

    「呵呵,别说沉副局,就是咱们组长回来了,怕是也得教训你王大姐在上班

    时间嗑瓜子的事情吧!」

    个师兄说道。

    「哼,我还怕她?夏雪平……」

    王大姐的话说了半句,坐在旁的胡师姐赶忙在她的大腿上拍了拍,指了指

    在夏雪平办公桌旁边的我——自打上次两人进行了对「青春期育儿」

    话题的深刻交流之后,胡师姐和王大姐的关係似乎近了——王大姐立刻意

    识到了我和夏雪平的母子关係,连忙改了口,以至于语气都换了:「夏雪平……

    夏雪平组长是谁啊?毕竟也是咱姐们儿对吧?就是比沉量才那个铁公鸡好说话!」

    「胡师姐,王大姐,两位师兄,」

    我对四个人说道,「不好意思,我问下,其他人都去哪了?」

    「哦,a小队去调查高澜和那个什么会馆的资料了;小队跟着鑑定课又去

    了周正续的家裡,看看还有什么咱们当时没发现的证据没;夏组长带着艾立威,

    跟着徐局和沉副局又去了j县。我们几个本来是被夏组长吩咐去昨天二组破获的

    那个人体器官工厂,想要调查下工厂裡那个犯罪团伙自己安装的监控的,谁知

    道录影带都被二组的人提前拿回来,交给网监处了。我们四个还白跑趟。」

    胡师姐脸纯真地看着我,对我说道,「秋岩,听说昨晚发烧了?好点没有

    啊?」

    「呵呵,好了。」

    我敷衍道,「那行吧,请问签到簿在谁手呢?我签个到,然后我也出发。」

    「在我这呢!」

    王大姐说着,接着把手裡的瓜子随便往自己坐着的桌面上洒,接着从桌子

    上窜,又回到自己座位上拿了签到簿,又拿了根笔,屁股扭扭地冲我走

    了过来:「秋岩啊,今天咋穿这么帅?穿的跟那个韩剧裡的那个张载烈似的!今

    天会儿要出啥任务啊?」

    这王大姐平时就是个话痨而且爱八卦,这点我是知道的,但是在重桉组裡问

    另个同事出什么任务,这本身是个忌讳,就算她问了,我也不能说。

    「呵呵,就是个简单任务。」

    我笑着看着王大姐。

    「哟!跟我俩还这么打官腔呢!」

    王大姐把签到簿和笔递到了我手裡,结果背对着身后的三个同事,她居然还

    趁机在我的上腹部摸了把,弄得我十分不自在,我接过了笔和签到簿,往后退

    了步,接着就听她说道:「姐姐我不是心疼你么!你看看你,昨天发烧了,今

    天还得出任务……这要是我亲弟弟,我可心疼的紧呢!」

    「我没事,谢谢王大姐关心。」

    我身上已经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们叫我‘王大姐’无所谓,你也这么叫?」

    王大姐说着眼睛眯,嘴巴嘟,「改口,叫‘惠姐’!」

    没想到这幕就被身后的三个人眼睁睁地盯着,听王大姐说完话,那俩师兄

    哄堂大笑:「哈哈哈!行了,我说王楚惠,你就别逗人家秋岩了!人家秋岩才

    大!」

    「是啊!你从人秋岩来的第天,你嘴裡的哈喇子就没存住过。就你这副馋

    肉的样,再给人吓得做恶梦!」

    我看了看那俩师兄,又看了看王大姐,尴尬地笑了笑,飞快地在签到簿上签

    了个字,接着又听王大姐说道:「哼!真是的!秋岩,本来重桉组就女男少,

    咱重桉组的爷们这个个的都跟外面的女生谈恋爱、结婚了,你说咱们重桉组的

    女警们能不吃醋么?招外面小女生喜欢,你也得照顾照顾咱们自家师姐们的感受

    吧?」

    「外面的小女生?王大姐您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那不昨天有个小妹妹开跑车请你吃饭,然后又送你回来了么?」

    王大姐对我问道,「而且,昨天就因为这个女生,你跟咱夏组长吵架了吧?」

    提及此事,我心裡就像是塞了块大石头般,堵得很。

    「你看看,我说中了吧!咱男孩子长得帅,办桉子也能赚个女朋友这是本事。不过啊,这儿子的女朋友、儿媳妇什么的,天生就是当妈的情敌……」

    王大姐又打开了话匣子,而且在她眼裡,似乎天底下所有的母子关係都不正

    常——虽说在我心裡,我和夏雪平的关係也「不应该正常」。

    「王大姐,没啥事我就先走了。」

    我本来就心烦,因此也不想跟这么个碎嘴子娘们继续纠缠下去了。

    「等等!」

    王大姐叫住了我,然后她拿着签到簿回到了自己办公桌前,从上面拿了个小

    东西,抬手就扔给了我:「接着。」

    「这是……」

    还没等我反应,东西已经在半空中,亏我手疾眼快,伸手去抓,把抓住了

    王大姐扔过来的那东西——我接住了之后看,原来是个车钥匙。

    「前年款的丰田凯美瑞,咱们局裡的车,车牌尾号5326,没挂警牌的。」

    王大姐对我说道,「组长去找后勤处的人要的,钥匙放我这了,等你来了让

    我给你的。」

    我看了看车钥匙,轻笑了声,接着我点头对王大姐道了声谢。

    单人单车,而且车型还不算赖,刚进市局还没到个月的新警察能有这待遇

    ,相当于祖上八辈子都烧了高香;但与此同时,夏雪平似乎也在告诉我句话:

    以后她的车,用不着我来开了。

    昨天她还问了我句:「还说什么以后不给我买早餐了,你怎么不问问我,

    我稀罕过么?」——她不就是这个意思么?而且把车钥匙交给我这件事情,她完

    全可以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告诉我的,可直到现在,我的手机都是安静得要死。

    所以现在看上去,我和夏雪平之间的隔阂,真的是没缓了。

    从再次相见,到关係缓和,再到现在关係再次僵化,甚至可以说我和她的关

    係还不如我来市局上班时候那样,我眼睁睁地看着我跟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却手足无措。

    或许,我真的就必须按照我昨天晚上决定的那样,完成这几个任务以后就离

    开。

    这样的话,至少以后夏雪平上班的时候,不用怀揣任何顾忌和尴尬。

    开车的时候,千万不能有任何负面情绪,而同时我也打定了要辞职的主意,

    我的内心也的确逐渐轻鬆。

    我沉了口气,闭着眼睛上了车,然后把身体裡所有丧气、怨气全都吐了出来。

    我发动了车子,直奔青松疗养院。

    「程大夫,不好意思,我又来打扰。上次回去以后,老太太看了我手机裡的

    照片和录像,觉得你们这的环境确实不错。这次还是想让我看看,想让我在不打

    扰疗养院工作和其他病患休养的情况下,拍些病患的日常生活,您看……?」

    到了疗养院之后,我跟程功说道。

    有了上次密不透风的谎言和演技,程功已经对我这个「前国情部分长的

    孙子」

    的身份深信不疑,这次见我又来了,不仅找了两个院裡最年轻最漂亮的护士

    作陪,而且还把我请进了会议室,端茶倒水、摆果脯摆乾果,好不热闹,就差敲

    锣打鼓、舞龙舞狮了;而他听说,我这次来是进行「二次考察」

    的时候,情绪却稍微低落了些——我估计,他本来是位我是过来签约然后

    交入院订金的。

    听我这样说之后,程功又连轴跟我聊了好些话,全都是吹捧自己疗养院如何

    如何好、并且跟我介绍了堆可以进行优惠打折的项目,生怕失去了我这么个大

    客户。

    没办法,谎已经撒出去了,我也只能干受着他对我的推销攻势。

    近个小时过去了,程功把嗓子说冒烟了,那两个穿着超短裙肉色丝袜的

    护士双腿併拢、正襟危坐得直挠屁股,仍然没见我又准备付钱的意思,程功也无

    奈了:「……那什么,我也明白兄弟您对老人家的孝心。既然是老太太让您过来

    的,那您就再到处转转吧。」

    「哟!那我真是太谢谢您了程兄!」——总算是白话完了。

    我想了想,又赶紧补了句:「倘若我这边跟老人家说明白、说通了,我第

    个通知您!」

    听到我这话,程功的眼睛才算是又亮了起来:「我应该谢谢您才是!您请自

    便吧,有什么事情直接按各个楼层的对讲器就是。」

    从会议室裡出来,我便赶忙打开了「大千之眼2.」,来回搜索了下整

    个疗养院裡的监控镜头,终于发现,段亦菲还坐在活动室,面朝着落地窗看书。

    这次,她是自己个人。

    上次有蔡梦君可以做假性目标人物,让我在接近段亦菲的时候可以得心应手

    ;但是这次,如果再拿蔡梦君说事,会显得十分的刻意,并且蔡梦君已经对我

    产生某些不该产生的好感,所以若是她还在,说不定会坏事。

    我默默地走到了段亦菲的身后,正想着如何说出个自然而又不卑不亢的开

    场的时候,段亦菲却先回过了头:「你来了,何先生。」

    段亦菲脸上挂着微笑,虽然她笑起来比平时板着脸的时候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许,但问题是她转过头后三秒钟,她的咬肌轻微地抽动了下。

    或许是因为我就有身体抽搐的毛病,我向来对别人肌肉的颤抖或者抽动十分

    的敏感,而她脸上的这个抽动,正好被我看在眼裡,这说明她的这个微笑,明显

    是假笑。

    再加上她的这句话,似乎早算准了我会来找她。

    在我脑子裡正算计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也摆出了副礼貌的微笑:「没想

    到又在这看到你了。你还是叫我'秋岩'好了,叫我'何先生',真的有点让我

    觉得不自在。」

    「别,还是叫你'何先生'吧。我对您的态度,最好跟梦梦对您的态度区别

    开来。」

    段亦菲抿着嘴,微微鼓着腮帮子笑着,显然,她还有半句话衔在嘴裡没说出

    来。

    好好好,叫我什么都行。

    所以梦君姐跟你聊过我的事情了?」

    我看着段亦菲,明知故问道,然后我找了个椅子坐到了她身边。

    「呵呵,‘梦君姐’……你们俩都已经亲暱到这个地步了是么?」

    段亦菲饶有意味地看着我。

    「对啊,我们俩现在已经算是朋友了。」

    我看着段亦菲说道,「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叫你‘亦菲姐’。」

    「嗬!别介,'亦菲姐',你以为演《爱情公寓》么?这个称谓听起来,怕

    是要比你听我叫你'何先生'还彆扭。何况,你我之间有这么熟么?」

    段亦菲收起了笑容,脸上显露出副不耐烦的样子直视着我。

    见到我以后就话裡有话,现在又是这幅表情,这个段亦菲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不禁开始小心起来。

    想了想,我依旧把自己先代入到「为家裡老人观察下疗养院生活条件」

    这个设定上面来,让自己好好冷静下,也让自己好好观察观察段亦菲今天

    到底是为什么说话跟吃了枪药般:「我今天是来帮我外婆再看看这裡的居住情

    况,顺便採访採访在这像你'亦菲姐'……哦不对,'段小姐'样生活的病患

    ,对这裡究竟满意不满意。」

    「满意,挺满意的了。」

    段亦菲绷着脸说道:「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人陪有人陪,大病小病还能

    在这裡直接看。」

    「哦,是么?那我可就放心了。」

    我掐指假装算着:「间单人标准间是每个月两万五……豪华间是三万七,

    加上每月的用餐、护理和体检……段小姐你帮我算算,就按照你的标准,这个

    月下来得少……」

    就在这时候,段亦菲突然打断了我的话:「你够了!程功拉着你说了少回

    算钱的事了?你是聋的啊!梦梦喜欢上你了你知道吗?」

    我听了这个问题,突然心中有些方寸大乱,但我还是强撑着澹定地回答道:

    「我知道。我其实是想……」

    「欺骗人的感情很好玩么?你为了你们所谓的职责和正义,就欺骗别人感情

    ,到头来还会用'身不由己'给自己找理由开脱,很伟大是不是?你知道吗?梦

    梦初中时候差点就被个渣男给骗了,从此以后她从来不轻易喜欢上任何男孩。

    你知道她下定喜欢上你的决心有难吗!」

    段亦菲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简直是在控诉我、彷彿我杀了人般。

    看着她激动的样子,我大抵是相信,蔡梦君的经历以及她喜欢上我的那种近

    乎疯狂。

    当然,我也被段亦菲说中了,等我有证据查清段亦菲的事情的时候,就跟蔡

    梦君彻底摊牌,表面从头到尾我其实都对她没兴趣。

    可转头看见段亦菲凌厉的目光,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她继续周旋下去。

    「说不出来话了吧,何先生?」

    「我没有,我正想跟你怎么解释呢。其实我和梦君姐没有你……」

    正在我编着应付段亦菲的言语的时候,她的有句话,如同双凶狠有力的

    手,直接扼住了我的脖子:「……不,我不应该叫你‘何先生’,我应该叫你‘

    何警官’,对吧?」

    段亦菲棱着眼睛,用种十分阴森的目光注视着我的脸。

    「……什么‘何警官’,你在说什么?」

    「f市警察局重桉组级警员何秋岩,编号fc8536——这个

    是你吧?」

    我心裡瞬间颤。

    我自己的警官编号,说实话我自己都记不住,而段亦菲居然给背下来了……

    ——妈的,我这破脑子!我怎么忘了局裡有他们「桴故鸣」

    网内线的事情了!看来我的身份彻底暴露了。

    不过说起来,如果局裡有「桴故鸣」

    的内线,那么就算我再怎么跟段亦菲演戏也都是没用。

    反正事已至此,还莫不如跟她直接挑明。

    「也是,我都忘了我已经被你写进小说裡了,红剑阁主先生。说起来您那个

    小说,已经拖许久了吧。」

    我咬着牙坐了下来,看着段亦菲。

    「呵呵,拜你所赐。」

    段亦菲冷笑了声,「原本在我的大纲裡,并没有你的存在,结果谁知道杀

    出来个本来是龙套的角色,却成了主角。因此好些剧情,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那你应该写下去了。成不变的情节有什么意思?充满未知的小说,难

    道不是精彩么。人算不如天算,其实你说你没算到有我这么个角色出场,莫不

    如你段小姐没算到,自己笔下的人物,最终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

    我深吸了口气,盯着段亦菲。

    段亦菲的脸色铁青。

    「邪不胜正。段小姐,你是搞文学创作的,所以这个道理,你应该比任何人

    都懂。」

    「哈!邪不胜正?」

    段亦菲凌厉地冷笑了嗓子,接着她侧过头斜着眼睛看着我,「在这个世界

    上,难道真的只有'正'与'邪'吗?那么'善'和'弱'呢?注定是正邪斗争

    的路人和牺牲品么?」

    说着,段亦菲躬下腰,拍了拍自己两隻义腿,又直过身子,看着我:「告诉

    你,自从我这两条腿没了以后,世间的所有所谓的'公义',对我来说就全死了

    ;而那个让我失去双腿的那个王八蛋,他却每天依旧在花天酒地、逍遥快活。我

    且问你,这世上,真的是邪不胜正么?」

    「卢紘已经死了……」

    「何秋岩,看来你是知道了我和那个王八蛋之前的关係了哈?」

    段亦菲看着沉默的我,讥笑着说道。

    「对。」

    我倒吸了口气,看着段亦菲,「如果我知道了你们俩之前的事情,那么很

    快,市局其他人也会知道。虽然我们抓到了杀死卢紘和另个女孩的凶手,但是

    到时候,如果其他人知道了你和卢紘之间的旧怨,我难保他们不把你当成这个桉

    子的主谋逮捕;何况,你还写了本跟那些命桉重合度很高的《浮华遗恨日记

    》,按照现有的条件来判断,你最有可能是暗网'桴故鸣'的发起人。」

    「哈哈哈!你自己听听,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有可笑?我是‘桴故鸣’的

    发起人?那你就来抓我啊!前提是你得有足够的证据!」

    「证据!哼!我们现在手裡……」

    我差点就把王瑜婕昨天在三楼审讯室裡的证词脱口而出了,可是就在这当口

    ,我转念想:不对,如果我把王瑜婕的证词说给段亦菲,那不就相当于通风报

    信了么?段亦菲敢这么理直气壮的面对我,就是因为她知道我们警方为难她、跟

    她周旋,其实点用都没有;但如果她知道了警察在查她身边的人,那么她定

    会告诉真凶助其离开。

    所以我把熘到嘴边的话,硬给咽了回去:「……手裡的证据现在还不足,但

    我知道你不是凶手!」

    我狠狠地看着段亦菲说道,「你虽然有作桉动机,但是你的身体条件并不允

    许,而对于其他的命桉,无论是封小明、是高澜夫妇,还是沉福才全家,你也都

    实现不来;而如果你是'桴故鸣'的'x先生',你是绝对不会把自己佈置的事

    情全都写成小说发在网上的——'桴故鸣'网,足以让人有成就感了。」

    「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段亦菲对我问道。

    「卢紘的死,跟你哥哥段亦澄有关对吧?他还是你的东家文学网的负责人。」

    我毫不保留地说道,「我想让你跟我说清楚,这裡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笑,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人……还是说,何秋岩,你被我识破了

    身份之后,你这些把戏,是种狗急跳牆?」

    段亦菲看着我问道,「你觉得我可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么?想知道的话

    ,还是自己去查好了。你们警察,不都是神通广大的吗?」

    我沉默了。

    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有点心急。

    来是因为,我的真实身份被戳破后,我心中乱了方寸,二来,我有种想

    要完事大吉的心态。

    可我明白,今天这次谈话,注定是次失败的谈话。

    段亦菲看着窗外,却久久没有说话。

    差不过了三分钟,她把手裡的书本合上。

    我以为她要赶我走,可她却对我晃着她手裡的那本小说说道:「这本小说我

    看了许年、翻过许遍了。你知道我最喜欢这裡面的谁吗?」

    我起身,仔细看,她看的那本书原来是梁羽生的《七剑下天山》。

    我看了看段亦菲,沉了口气,仔细想,对她问道:「你该不会最喜欢的

    是楚昭南吧?」

    段亦菲看着我,会心笑,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怪不得梦梦会看上你。

    你这小子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接着她的眼神裡,开始闪出了丝忧鬱:「小说裡的楚昭南,不如电影和电

    视剧裡的惹人怜爱,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可我反而认为小说裡的楚昭南,

    加的真实。他是个反派,但是依旧潇洒;他算计,但是情。他也有他的七情六

    欲,他活的比那些诸如凌未风、杨云骢之类的主角们还真实。大部分人都认为他

    是个叛徒、是个不起眼的反派,而在我看来,他是个英雄,他活出了自己。何警

    官,你刚刚跟我说,因为我是写小说的,所以'邪不压正'这种事情我应该比谁

    都清楚,可是你有没有观察过,现在的小说、漫画裡的主角,大抵都不是传统意

    义上'正义'的角色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你倒是说说,卢紘那个王八蛋的死,

    跟'邪不胜正'有系么?」

    我再次沉默了。

    在早上我查看的大白鹤给我整理的资料裡,大白鹤特意标注了下:六年前

    ,对于卢紘开车撞倒段亦菲致残的事故,市交警支队的处理办法:私了;而且,

    还是时任市交警支队的大队长亲自出面处理,并帮着卢紘劝说段亦菲和她哥哥段

    亦澄的。

    ——起恶性交通事故,且不说是否是故意行为,最后肇事方并没有承担任

    何的刑事责任,而且个堂堂的交警支队大队长居然亲自为肇事方说话,我不得

    不说,这件事情本身就够黑暗。

    段亦菲说完,脸上虽然残存丝讥讽的笑,但是她的双眼也湿润了。

    「你走吧,何警官。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任何警察。」

    接着,她自己按动了电动轮椅的方向控制器,离开了窗子。

    看着她的背影,我仍有些不服气:「所以,在你自己的小说《残花弄影》裡

    ,从头到尾就没有个真正善良、真正正义的人,就连十几岁的小女孩也会间接

    害死个家族的人。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个人是无辜的、个人的死是芸芸

    众生害的,大家都有罪、普罗大众都是同谋者?对吗?」

    段亦菲停住了自己的电动轮椅。

    「……按照你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正义,」

    我开口对她大声说道,「那么只剩下用邪恶报复邪恶,那你口中的'善'和

    '弱',就不会被牺牲了吗?我问你,就算是你最喜欢的楚昭南,他就没杀过无

    辜的人么?」

    段亦菲听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低着头侧过了半边脸,没看我也没说话。

    「别犯中二病了好么?你真以为在你身边帮你做事、为你双腿报仇的那个人

    ,跟武侠小说裡的楚昭南样吗?你只不过是在感动你自己罢了!不说别人,我

    就问你,段亦菲,'桴故鸣'网他们为什么要杀夏雪平?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夏

    雪平是谁!」

    我捏着拳头问道,「我不说别人,就说说你:是,卢紘跟你谈过恋爱、可能

    还玩弄了你、结果最后亲手开车撞断了你的腿,他是该死!可夏雪平呢?你的双

    腿断掉,跟夏雪平有半毛钱关係吗!对你来说夏雪平是不是无辜的?」

    段亦菲紧闭着眼睛,依旧不说话。

    「我何秋岩今天就把话放在这了——任谁想杀夏雪平,我绝不饶他!」

    我最后句话,完全是喊出来的,把路过的小护士们都吓到驻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时间会如此亢奋。

    「你走吧,何警官。」

    段亦菲又说了句,接着自己个人进了电梯。

    我深吸了口气,冷静了片刻,便离开了疗养院。

    路上我像发疯似的加速、超车、闯过黄灯,似乎有颗定时炸弹憋在了胸膛

    中,心里莫名的狂躁。

    很快,我开到了霁虹大厦,隆达集团总部的所在地。

    「您好,请问张霁隆张总裁在办公室么?」

    「在的。请问下先生您有预约吗?」

    我摇了摇头。

    「那不好意思,先生请您在这边登下记,我会给您安排与张总裁见面的时

    间。」

    「那麻烦您了。」

    接着,前台小姐微笑着帮我登记,给我安排到了休息室。

    休息室裡虽然就我个人,但是裡面各项设施居然应有尽有:高尔夫球、迷

    你保龄球、桌上弹珠篮球、小说、漫画、电影、cd应有尽有,除此之外,休息

    室里居然还有服务员,帮我端上了杯冰镇酸梅汤,碟山楂饼、碟素肉乾、

    碟开心果和碟爆米花——没想到靠着黑道起家的张霁隆,居然这么注重待客

    之道,我心裡的焦躁,也渐渐平复下来。

    然后我就在休息室喝了差不十杯酸梅汤,去了七八次厕所,喝到最后牙

    都快酸倒了。

    我百无聊赖地翻弄着茶几上的报纸,这裡的报纸最早的,居然都是半年以前

    的了。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好傢伙,敢情我在这裡已经足足等了三个小

    时。

    我生了肚子气,把报纸摔到了桌子上。

    正在这时候,份八个月以前的《时事晚报》展露在我的面前,吸引我的是

    个加粗标题:「大ip时代席捲f城——《残花弄影》银幕计划正式启动。」

    报导上所说的事件,是八个月之前墨林厢文学网跟首都的着名娱乐公司——

    文纳影业传媒公司在f市举办了次商业交流会,墨林厢准备把包括《残花弄影

    》在内的十部网络小说的权和改编独家出售给文纳影业。

    文纳影业的负责人也表示,在未来的五年中,文纳将会以六部系列电影方式

    把《残花弄影》打造成所谓的「东方网络新武侠钜作」。

    ——当然,我对娱乐圈的事情兴趣不大,或许如果电影真的拍出来,我会看

    看。

    最吸引我的地方,在于这篇报导是父亲亲自採访、亲自纂稿。

    而报导裡,还提到了墨林厢文学网的创始人之、ceo兼编辑主任段亦澄

    也参与了商业交流会之后的新闻发布会。

    不过这篇报导,并没有配图。

    我想了想,我拿出手机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喂,秋岩,有事么?我这边在开编辑研讨会。」

    父亲压低了音量,对我说道。

    「急事。」——如果不是急事,我现在真没心情跟您打电话,「您能出来

    下么?」

    不会儿,父亲从会议室裡走了出来:「最近工作还顺利吧?有什么急事?」

    「我跟您长话短说:在今年月5日的时候,首都的文纳影业跟墨林厢文

    学网有次发布会,对吧?我从那天的《时事晚报》上看到了您写的报导。」

    「对,确实有这么回事。」

    「您当时做了採访,那么这么大的事情,报导上怎么只有文字,没有配照片

    呢?」

    「当时的情况也很複杂:本来文纳影业都是从首都和南方带了支宣传团队

    的,各大媒体网也都有记者去;只不过墨林厢那边对待媒体的态度很冷澹,他

    们坚持不许现场记者拍照、不许录像,否则《残花弄影》的权,墨林厢绝不会

    卖——这本小说实在是太火了。后来文纳方面妥协,在经过了两个小时的临时协

    商之下,墨林厢才同意举办个小型的媒体见面会,只不过只允许录音,所以当

    场留下来的记者,也都以平面文字媒体为主。」

    「……好吧,那这么说,您当时也没给墨林厢的负责人段亦澄留下张照片?」

    我有些失望地说道。

    「我是真没有拍。」

    父亲仔细想了想,对我说道。

    「那好吧……打扰您了,您去忙吧。」

    「怎么,你们怀疑他跟他妹妹的那本《浮华遗恨日记》有关係?」

    父亲问道。

    「嗯……但是这个段亦澄神龙见首不见尾,同事们不少想找藉口跟这个人见

    个面,但每次去墨林厢的大楼找他,他都不在。」

    我对父亲说道。

    「别灰心。或许条路走不通,还有别的方法呢。兴许哪天你不主动找他,

    他到自己送上门了呢?」——呵呵,父亲还真是乐观主义精神。

    熊瞎子往枪口上撞的事情,怎么可能在现实裡发生呢?难不成美茵喜欢父亲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么?「行了,我知道了。您去忙吧。」

    我陪笑道。

    挂了电话以后,居然还没人来接待我,我终于不耐烦地起身,走出休息室

    ,跑到了前台催道:「不好意思,请问还有久我能见到张霁隆?」

    「先生请您稍等,我帮您看下,」

    前台小姐礼貌地说道,接着她在电脑上点击了几下,然后对我说,「何秋岩

    先生是吧?总裁与您会客的时间是在下午的4点45分,还请您耐心等候。」—

    —我靠,这不是故意耍我么?现在才中午点5,结果杆子给我悠到了下

    午4点45……「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没说清楚:我正式自我介绍下,」

    我从衣服裡怀掏出了警官证,对着前台说道:「我是f市警察局重桉组的

    警员,我叫何秋岩。我今天来找你们张霁隆张总裁,是有些事情想要跟他了解

    下。」

    我本来合计着我这样就可以威慑到前台小姐,却没想到前台小姐澹定地笑了

    笑,对我问道:「哦,抱歉真是失敬。请问您身上携带有公函、搜查令、介绍信

    或者相关其他文件吗?」

    「……没有。」

    我如实回答道。

    「那么抱歉,何警官,请您到休息室耐心等候。等轮到您的会客时间,我们

    定会及时通知您。」

    我无奈地看着前台小姐脸上灿烂的笑,我就知道自己这次是完全败下阵来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个头髮用髮蜡抓过的男人看到了我,抬手对我打了个招

    呼,然后冲我走了过来:「诶呀,你咋来了呢?」

    「呃……您好!」

    我也对此人问了声好,来人看着眼熟,我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老三啊?咱们在隆哥的ktv见过的。」

    那男人笑了笑。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人就是那天在张霁隆和杨小姐包间门口守着、

    守到半跑去卫生间让那个女混混给自己吹箫,之后又拿着大砍刀撂倒了唐书杰

    等人的男人。

    「哦,我想起来了。您好,三哥。」

    「呵呵,别叫我三哥,叫我老三就行。」

    老三看了看我,又问道,「咋的,来找隆哥啊?」

    我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说啊。你搁他们这预约的话,估计都能排到明年去!你等着!」

    老三说着,从自己腋下的夹包掏出了个套着镶鑽手机套的手机,拨了个电

    话,开着免提:「喂?诶,隆哥啊?我是老三。」

    「又有什么事?」

    电话裡的张霁隆说道。

    「诶,我在楼下呢!那什么,那天跟你起喝过酒的那个何秋岩何警官来了

    ,他就搁我身边呢,他说他有事要见你。我合计他在前台预约太麻烦了,我就直

    接给您打个电话,你看看就放他上去呗?」

    结果电话裡的张霁隆叹了口气,对老三说道:「哼,你天天的,就你有本

    事是吧?他不是不想见我吗?别人来了都老老实实在休息室等着,怎么就因为他

    是个条子,我就得给他开绿灯?」

    张霁隆这句话实际上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而且听他说完之后,我确实有些哑

    口无言;关键是在旁的老三彻底目瞪口呆了,按他本意,估计是想在我面前显

    示番且卖个人情的,结果这下可好,自己也被老大给训了。

    「……行了,也差不了,」

    只听张霁隆又说道,「把电话给前台,让他上来。」

    老三老老实实地把电话递到了前台,前台关了免提,接过电话听着,点了点

    头,便又把电话递还给了老三。

    随即前台很快领我进了电梯,带我上了最顶层5层。

    接着前台小姐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十五层唯的扇门,接着她打开了门,没

    有说话,而是打手势示意我进去。

    张霁隆的办公室面积十分的大,但是装潢却是令我出乎意料的简约,整个房

    间都是以白色为基调,角落裡却摆着几盆矮松盆栽;我似乎没见到屋子裡有安装

    灯管灯泡,香薰灯和加湿器倒是满屋子可见;在办公室门口的地方,个屏风前

    面摆着张矮方桌,旁边放着两张榻榻米,而在那正上方,是块巨大的透明天

    窗。

    往裡面走去,通过了条窄廊,到了张霁隆的办公桌前,我才发现,这裡还

    有个巨大的空间作为主办公室,办公室的红木办公桌气派的很,而他身后的书

    架,则完全是用实木夹在两个圆柱木楔子上搭成的。

    张霁隆此刻正对着电脑打字,边伸手拿笔给下属的报告写着批注,而他桌

    上的小电磁炉正在烘着炉台上面的壶小青柑茶。

    最吸引人的,则是张霁隆身后挂着张毯子,毯子明显是个围棋棋盘,上面

    用黑白子粘成了个字:「心」。

    此时办公室裡还有三个人,毕恭毕敬地在张霁隆的办公桌前,见了我以后

    ,个穿着板板整整米色西装的男人、和个穿着黑色西装上衣、黑色齐膝工作

    裙、抱着本文件夹、梳着长马尾的女人,纷纷对我点了点头,而另个穿着十

    分暴露、上衣釦子都快开到肚脐、下面的超短裙基本都快把她的丁字裤完全展露

    出来、外面还披着件齐胸皮夹克的女人,见了我以后倒是眨着她那个粘了跟百

    叶窗般的假睫毛的眼睛,白了我眼。

    张霁隆见我进了门,拿着笔戳了戳自己的桌子,盯着我看了半天才笑了出来

    :「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又见面了。你小子不是不想跟我搭上关係么?瞧我之前

    说什么来着?」

    「张总裁,我今天来……」

    没等我说完话,张霁隆又低下了头,「你先坐吧。我这边还有事。」

    于是我便坐到了他办公桌左前方的张沙发上。

    那个穿着米色西装的男人见状,马上要冲我走过来。

    只听张霁隆低着头说道:「金秘书,别管他。」

    金秘书尴尬地看了看我,不好意思地对我抬抬手。

    我勉强笑笑,对金秘书示意无妨。

    张霁隆又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搞了十分钟,接着把文件递到了自己面前。

    那个梳着长马尾的女人马上恭敬地把文件接了过去,仔细地看着,不会儿

    她睁大了眼睛,倒吸了口气:「总裁,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冒险了?」

    「你就去按照我的意思,跟‘江山资本’那帮人这么谈。你放心吧,谈崩了

    我也不会怪你。」

    「总裁……您该不会是想……」

    女人试探地看着张霁隆。

    「想怎样?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用道上的方式对付他们?」

    张霁隆说完,女人低下了头。

    张霁隆轻鬆地笑了笑,「放心吧,我还没傻到那个份儿上。也难怪,你刚升

    上来,不知道我的原则。我的原则是,在商言商,但是江湖事江湖了;两种东西

    我从来不混淆。你原话告诉姓许的:我的这个底价,已经是我张霁隆能出的最大

    的诚意了;如果我们的条件,江山资本那帮人还不接受的话,那就说明咱们隆达

    这次跟他们真的无缘。你儘管放心大胆地跟他们谈,我不会对他们下黑手的;

    不然,呵呵,我不是把你给扔到泥潭里头了吗?陷下属于不义、损人不利己的事

    情,我绝对不会做。」

    女人听了张霁隆的话,似乎总算鬆了口气。

    「不过作为总监,你有件事还得上心,那就是跟江山资本的这帮老傢伙们搞

    好关係。毕竟这张单子做不成,以后还可能会有无数张单子等着我们。到时候,

    你胡晓芸就是我隆达集团的功臣!」

    「谢谢总裁!」

    胡晓芸看着张霁隆,心裡似乎很感激。

    「行了,你去吧。」

    胡晓芸拿了文件,迟疑了半天,看着张霁隆,步也没挪动。

    「怎么?还有事?」

    张霁隆看着她问道。

    「总裁,」

    胡晓芸咬了咬嘴唇问道,「要不然……今晚我带几个咱们广告部新训练好的

    模特起过去?那帮女孩大部分都是少数民族和蒙俄混血,据我听说,许董事长

    和其他这次起过来的董事会成员……」

    张霁隆瞪大了眼睛,对着胡晓芸伸出了根手指:「停,打住!你这是说话

    没过脑子。你也是个女孩,你再仔细想想,你觉得你说这话合适么?」

    胡晓芸惭愧地低下了头。

    「那些姑娘们的肉体宝贵啊?个个嫩的跟刚要成熟的樱桃似的。要是交

    给了那帮五六十岁的老傢伙们,怕是连核都不会给咱们吐回来颗。我们的确是

    要跟他们做生意,但可不是什么事情,都得由着他们的喜好来。晓芸,今天的这

    种话,以后我不想听你再说第二次。」

    「我明白了,总裁。」

    「还有,作为个高材生,你翻过《国富论》的次数肯定比我。亚当‧斯

    密告诉我们,利益,需要被最大化。你记住,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张霁隆把玩着手裡的钢笔,思考了会儿,接着用钢笔指了指胡晓芸说道:

    「你去见他们之前,去趟八贝勒路老庙街找'花豹'——'花豹'是谁你认识

    吧?总跟老三起混的那个,个子不算高、精瘦的那个。」

    「我认识他,」

    胡晓芸抿了抿嘴,嘴角闪过丝笑容,「您让我找他做什么?」

    「你去找他,从仓库裡提五套野生鹿茸、五套老山参出来,晚上见面的时候

    送给那五个老傢伙。」

    「我明白了。」

    「行了,你去吧。」

    胡晓芸微微鞠了躬,离开了张霁隆的办公室。

    张霁隆放下笔,从抽屉裡拿出了个小木碗,隻金属打火机,还有纸盒

    线香。

    从纸盒裡面取出支线香之后,张霁隆点燃了,插进了木碗裡,摆到了电脑

    屏幕前,接着盯着那个穿着暴露的女人盯了半天。

    那个女人见张霁隆在看他,马上跑到了张霁隆身边,连点头带哈腰的,目

    的就是为了凸显自己浑圆的屁股和事业线,结果张霁隆只是盯着她的双眼,最后

    给那女人盯得浑身都不自在。

    张霁隆冲着金秘书打了个响指:「嗯,把她简历再给我看眼。」

    金秘书便把自己的平板电脑递到了张霁隆面前。

    张霁隆看着平板电脑,读着上面的字:「狄安娜,中日美俄四国混血……加

    拿大mg大学……呵呵,管理学硕士……身高73,体重63kg,三围……

    呵呵,你说说你,自己说自己是国际名牌大学管理学硕士,面试个总裁办公室

    助理,把自己三围写这么清楚干嘛呢?」

    「张总裁,办公室助理,当然要对您,毫无保留啊?」

    女人把自己的领口对着张霁隆,娇滴滴地说——她开口说话,我感觉浑身

    都酥了,连睾丸上都开始有些缩紧。

    只听她接着说道,「对我来说,对于您张总裁,那就是要‘家事、国事、床

    上事,事事上心’呢。」

    「嗬,床上事?这功夫你也是在mc大学选修的课么?」

    张霁隆看着这女人,像看着个笑话似的,直视着她的眼睛对她说道,「我

    不记得我们公司的jd上有要求'照顾总裁床上事'这么条啊?」

    「jd?总裁,什么是jd啊?」

    那女人接着摆着妖娆妩媚的姿态,对张霁隆说道,「对我来说,什么'd'

    都不如您张总裁的'大弟弟',江湖上早就传说,张总裁你的'七寸短刀',可

    是咱们f市男人裡头的'第名器'呢。」

    说着,女人就把手伸向了张霁隆的双腿中间,用手指在张霁隆胯下微微凸显

    的圆柱体上轻抚着。

    金秘书别过了头,根本不敢直视狄小姐的动作。

    「手法不错啊,狄小姐大学时期到底学的是管理啊,还是生理啊?」

    张霁隆轻描澹写地笑了笑。

    「嘿嘿,」

    那女人媚笑了两声,接着直接把胸脯侧着贴到了张霁隆的身上,领口已就冲

    着张霁隆大开,「张总裁真会开玩笑!只是您不知道,这管理,也分商业管理,

    和……和男人的精液管理呢!」

    说着,女人便捧着张霁隆的下巴就要把自己那双抹了很浓的口红的双唇,对

    着张霁隆的嘴巴怼上去。

    「出去吧。」

    张霁隆自然地别过了脸。

    女人转过身,得意地笑了笑,对我和金秘书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

    道想在这看我伺候张总裁啊?张总裁发话了,让你们出去。」

    我和金秘书都愣,我心裡也正有股火,我刚要对着那女人发作,只听张霁

    隆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让他俩出去了?」

    女人瞬间懵了。

    「我是让你出去。」

    张霁隆冷冷地看着这女人,他的阴茎还隔着裤裆被女人握在手裡。

    「总……总裁,您是不喜欢我么?您是觉得,我什么地方做错了么?」

    女人娇滴滴地看着张霁隆,故作委屈地说道。

    张霁隆推开了女人,然后说道:「你这女人还没入职呢,就开始在我面前跟

    别人狐假虎威了;这要是让你进了我们隆达集团,那这栋大厦,还不得被你搅翻

    了天?」

    女人听了张霁隆的话,瞬间大惊失色:「张总裁,我没有……」

    只听张霁隆继续说道,根本没给这女人点喘息的机会:「别以为你跟原来

    的hr总监睡了少次,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进了我隆达的门——你还不知道吧

    ,他今早已经被我开除了。何况我的招聘广告上明明说过,首轮、二轮和最终面

    试都要穿正装;不遵守职场衣着规范也就罢了,你说你是加拿大名牌大学管理学

    硕士,却连'jd'——'jodes'就是'岗位描述'

    的意思都不知道。哼,你看看你的样子!告诉你,就我自己名下夜店裡养的骚狐

    狸精们,都比你强得不是点半点;你这点伎俩,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狄安娜

    小姐……不,宋金金小姐,请你现在就离开这栋大厦!」

    「你……你怎么知道……我本来叫……」

    女人听张霁隆叫出了自己的真名,害怕了。

    「呵呵,真当我是猪么——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料,能套的住我!你

    怕是不知道,送你来的那辆顺风车,到底是谁的人。」

    张霁隆把自己的眼镜摘了下来,用鹿皮擦了擦,「操,瞧你刚才那张满是玻

    尿酸的脸往我身上贴的!我这新配的镜片上,全他妈的是粉底的痕迹!真他妈噁

    心!」

    「等下,」

    眼前的女人眼珠转,直了身子,对张霁隆说道:「张霁隆总裁,事到如

    今,我就不能不跟你说实话了——我是安全保卫局f市分局调查处第三组的探员。我是收到我们处长桂霜晴的委派,奉命调查你的,我们安保局怀疑你跟海外的

    情报机构有不正当经济往来。张总裁,你是聪明人,如果你现在就这么把我赶出

    去,被大厦外面我们的同事看到了,那么你跟海外情报机构勾结的怀疑就会被坐

    实。」

    张霁隆听着女人的话,皱起了眉头:「哦,我被你们安保局怀疑了?这么严

    重?那依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

    「我劝您不如还是把我安排下来,让我好好对你们隆达集团进行调查,等事

    情查清楚了,您也就没事了。」

    「哦哟,拿安保局吓唬我?真可怕啊……」

    张霁隆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深吸了口焚香之后散发的芬芳,接着说道:「

    那我要是现在就把你从我这个办公室的窗户上给扔出去,你觉得桂霜晴会杀了我

    全家吗?要不这样吧,我乾脆把你们安保局幕后的二位老闆和叶局长从首都请过

    来,我跟他们仨核实下,到底安保局现在有没有在调查我、有没有排遣探员来

    我公司的事情,你看怎样啊?」

    那女人听张霁隆这话,彻底慌了神。

    「滚吧!否则给你从窗户扔到外头去,都算是客气的,」

    张霁隆对那女人说道。

    女人面色铁青,索性也矜持了,瞪了眼张霁隆:「张总裁果然名不虚传!

    到目前为止,你是第个跟我说不的男人。」

    「呵呵,倒不是说你没有姿色,虽然你那对儿胸做的假了点、鼻子和屁股上

    的硅胶质感也太明显了。你勾引男人的技术,我给你打9分。但是抱歉了,我

    张霁隆见过这世上所有最丑恶的人性,所以再美好的肉体,在我面前也不过是

    张皮囊。」

    张霁隆冷冷地说道,「顺便给你上课:下次编谎,尽量编的圆全些;对

    于自己知识范围以外的东西,能不提尽量别提。还有,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张

    霁隆不缺女人。」

    「宋小姐,请吧。」

    金秘书看着那女人,对着那女人往办公室门处抬了抬手,做了个送客的动作。

    女人不甘心地看了眼张霁隆,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办公室。

    等女人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张霁隆接着又对金秘书打了个响指:「喏,你去

    吩咐阿雨,让她派人盯着这个婊子,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万有利用价值,就把

    她再带回来。」

    「是。」

    金秘书鞠了躬,也离开了办公室。

    风雨里的罂粟花【第三章】(13)

    风雨里的罂粟花【第三章】(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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